“我太爷爷是宫廷的御厨,太奶奶是江南酒楼老板的长女,继承了家里衣钵。”林寻舟讲起自己的家事,“之前不是讲过,我祖籍帝都吗?”
晏柠橙点头。
“我奶奶是爷爷家的养女,乱世里不讲究结婚在不在同个户口本,确切说就没这个东西存在,总之我奶奶继承了我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全部技艺。后来举家南下到港城,我爷爷在路口西边练摊创业,我奶奶在东边摆摊卖小面,总有一个人生意勉强够全家户口,就这样一点点有了今天。”
旧年岁里的爱情动人心魄,晏柠橙听得津津有味。
林寻舟尝了尝树莓,确认不酸后才连着投喂起蓝眼睛大号布偶猫咪,“我是现学现卖,不过是沾了你的光,我奶奶之前是不肯教我做饭的。”
“君子远庖厨?”晏柠橙勉强能接受老一辈人的想法,虽然远庖厨是不忍杀生的意思,可曲解的多了,错用也不在意。
林寻舟笑了,摇头否定,“那倒不是,我家没这些讲究,我奶奶摆摊卖面时,我爷爷回去也是要负责洗碗的,我家里没有什么性别该做什么事情的概念。是我奶奶说我肯定没有大片时间仔细钻研学习厨艺,祖辈留下来的手艺可以失传,但绝不能被毁掉,总之就是嫌弃我不精,所以干脆不教。”
晏柠橙粲然一笑,“那现在?”
“我奶奶很喜欢你。”林寻舟边把油菜叶片掰开保证每片都清洗到,边讲。
晏柠橙捕捉到语气里的关键词,“有见过奶奶吗?”
中学时林寻舟的家长会总是母亲在来开,她印象里是没有的。
“你见过的。”林寻舟斩钉截铁,“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应该有顺手挡了一辆倒下坡路的轮椅,阻止了轮椅继续下滑,还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去了她要去的地方。”
晏柠橙蓦地想起,是有这样一回事的。
那是个斜陡坡,她原本在上坡途中,忽见一辆轮椅从坡上倒下来,姿态非常诡异,轮椅上坐着的奶奶正在疯狂拍打企图阻止下滑。
晏柠橙出于本能去帮忙抵挡,冲力太大,她只得用膝盖去一起顶。
老人解释自己的菲佣闹肚子去卫生间,坡上刚才有车急刹,她躲避不及所以滑了下来,问晏柠橙要手机号码,还想请她共进午餐。
很小的事情,是人在目睹都可能会出手帮忙,何况那个慈祥的老人让晏柠橙想到自己的奶奶,她婉拒了老人的邀约。
场面惊险,又着长裤,晏柠橙是回家换衣服时才发现,膝盖磕出了大片紫红的淤色的,她没有告诉母亲,却在隔天被注意到,被母亲拉着问询了半天,“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是哪一年呢?
晏柠橙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奶奶看到了我的高中毕业照,指着你的名字说见过你,心地很善良,长得也漂亮。”林寻舟黑眸晦涩,幽幽夸赞。
其实他改掉了细节,又省略了末句。
奶奶是在舞台剧那年的录像里看到晏柠橙的,夸了又夸,赞不绝口,接了句俗套至极的调侃,“你以后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子,我这辈子就放心了,以后下去了也好跟你爷爷有个交代。”
“你当我不想追吗?”少年林寻舟第一次袒露心意,在春酲酒意未时、把他带大的奶奶面前。
半圆月高悬,奶奶揉着耳廓,像是在确认林寻舟到底说了些什么,年纪渐长,听力和视力都在衰退。
林寻舟又震声重复了一次。
奶奶顺手抄起织到半截的围巾砸向他,命令道,“那你还不快追?黄花菜回头都凉了,你是准备孤家寡人去人家女孩子婚礼现场苦笑随份子,然后感念如果当时吗?”
“我追了。”林寻舟捡起围巾,拍了拍灰放回奶奶桌案前,“人家没答应我。”
在被晏柠橙甩开手后,他有给晏柠橙写过一封情书,为了和众多的情书有个区分,特地选了黑色信封,用金色墨水书写。
林寻舟看着晏柠橙捻起,然后锁着眉塞进桌洞,忐忑不安的度过一天。
却又在放学后的垃圾桶边看到了被压在垃圾里的信封边角。
那天林寻舟点燃了人生里第一根烟,晏柠橙有头也不回的路过他,少年时代的林寻舟倨傲不驯,无往不利。
他能解开所有题,拿到全科目的满分,被人人夸赞,唯独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睐。
也以为会就此打住、放下,实际根本做不到。
奶奶若有所思的提点,“那就是你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要多努力,怎么不先追到别人有对象,半途而废,算什么英雄?”
林寻舟做到了。
在十年后。
一切都还来得及。
32、吃十八只桃
林寻舟在油炸之前把晏柠橙抱回了身后中岛台的高脚椅上,蘸了干粉的筷子入油锅,涌起细密的泡沫,才开始把食材挨个过油。
螃蟹被炸得酥脆金黄,基围虾为了食用方便开过背,略微卷曲成半球状,独栋没有隔壁小孩,身后的晏柠橙反正是馋哭了。
林寻舟另起只炉灶烧水烫青菜,水开的间隙里撕了包碟辣椒孜然干蘸料,夹了颗虾,连头带壳去掉,又吹了吹才举着蘸料碟回身,温润讲,“桃桃可以先帮我尝尝吗?”
晏柠橙欣然点头,小口咬掉半截。
虾是她看着林寻舟亲手捞的,还亲眼目睹了死亡过程,新鲜度不必说,炸得也刚刚好。
“熟了。”晏柠橙含混不清地回话。
她的美貌与厨艺都肖母,晏妈妈忙,很少进厨房,偶有几次想展示一下母爱,都拿结局证明了,不擅长的事情不要为难自己。
妈妈下厨时最常做的就是皱着眉,转过身夹一块,问晏柠橙。
“你尝尝,熟了吗?没熟吐出来。”
“咸淡怎么样?淡了我加点儿盐……咸了就等下多就饭吧。”
林寻舟勾唇,“我知道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