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引从必死的绝境中捡回了一条命,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的宽恕之恩,臣日后必定以死相——”
处邪朱闻不耐地闭了闭眼,宰相一挥手:“闭嘴!拖下去!”
扶引被拖走后,处邪朱闻把看过好几遍的卷轴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是焉弥一年所需的盐铁数量。
焉弥铁矿和盐井极度匮乏,辛良遥这条线一断,国内当即会陷入缺盐缺铁的困境。
宰相在旁边弓着背候了一会儿,见处邪朱闻还在看同样的内容,想了想,对他说道:“大人,大承的盐铁是送不过来了,可我们周围不只有大承一个国家,乌今国的使者早就到王都了,您看……”
乌今是位于大承和焉弥之间的一个小国,国家不大,但每年也能出产大量的铁矿和盐。
见处邪朱闻神色未变,宰相壮胆继续说:“若是能与乌今国结盟,想来缺乏盐铁的困局就能迎刃而解了。”
处邪朱闻凝神沉思须臾,把卷轴往桌案上一扔:“将乌今人召来。”
“是!”
刺目的耀阳下,侍卫官走出大殿,宣布摄政王的召见。
在焉弥王都等候数日的乌今使臣,终于接到了来自宫中的旨意,急匆匆钻进马车,向处邪朱闻的宫殿赶来。
当天中午,扶引被砍下了右手,而辛良遥于王都最热闹的街市上,被行刑官处死。
临死前,他唯一带在身上的只有一块手帕,手帕的四角绣了流水纹,某个角落里,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沅”字。
替他敛尸的辛良家人不认识大承文字,他们只是按照辛良遥的遗愿,将手帕与他葬在一起。
这些焉弥人不会知道,这个陌生的中原文字,代表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五日后,顺马河岸。
杜昙昼刚从官船上下来,就被等在码头的翊卫围了上来。
“杜大人,圣上有旨,请您随卑职速速入宫。”
杜昙昼偏头看了莫迟一眼,莫迟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微微勾着肩膀,落后在他几步之后。
杜昙昼收回目光,对翊卫说:“知道了。”
骑上翊卫带来的马,杜昙昼对杜琢道:“我进宫面圣,你带着莫迟先回府吧。”
杜琢说了声“是”,莫迟抬头看了看他,表情还有点疲倦。
杜昙昼挥下马鞭,与翊卫一同赶往皇宫。
褚琮在川泽殿召见了他。
杜昙昼一见到皇帝的面,就拱手跪下:“臣未能尽早识破辛良遥的诡计,又未能及时将他捉拿归案,属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降罪。”
褚琮没有责怪他,只道:“馥州的局面不是一时一日能够酿成的,最该负责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其余赏罚定论,自有钦差替朕决断。杜卿此番能为朕查清真相,本是功劳一件,何罪之有?”
杜昙昼却不起身:“馥州的动荡定为陛下添了许多忧愁,臣见您这几日都清减了,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褚琮眼下一片乌青,人也瘦了不少,脸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色。
听完杜昙昼的话,年轻的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辛良遥不除,我大承的盐铁就被他源源不断地送往焉弥。可辛良遥一除,焉弥缺了盐铁,那处邪朱闻不知又会想出什么手段来。朕最担心的,其实是今年的秋天。”
焉弥冬季寒冷漫长,食物资源等本就短缺,平民过冬十分艰难。
处邪氏屡屡帅兵进犯大承,很多时候是为了侵占中原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
如今又少了大量盐铁,为了弥补缺失的矿产,也为了平安渡过冬日,焉弥人也许会在冬天来临前对大承发起进攻。
最有可能的出兵时节就是秋天,经过了春夏两季的滋养,焉弥兵强马壮、虎视眈眈,一旦大举南下,两国之间势必又会起多番征战。
褚琮摇头叹息:“两国相争,不知又有多少大承战士,要平白无故地葬送在焉弥人的弯刀铁蹄之下了。”
“即便没有辛良遥此事,焉弥人的野心也不会消失。”杜昙昼拱手道:“臣相信,赵青池将军自有对策,而我大承将士,也不是只知埋头莽行的愚钝之兵,即便焉弥人卷土重来,众军也能让处邪氏有来无回。”
褚琮心里很清楚,杜昙昼的话只有一半是对的,另一半不过是说来安慰他的。
焉弥军要是有他说的这么孱弱,身为精兵的夜不收也不至于一批又一批地死在敌国的土地上。
但褚琮也知道,沮丧担忧都是没有用的,还是要尽快召集群臣商量出迎战之策。
眼睛一瞥,见杜昙昼还跪在地上,他赶紧示意他起来。
“杜大人请起,眼下还有个消息,不是是好是坏,但总得让你知晓。”
他递给杜昙昼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有两种不同的字迹。
最上面的几行字杜昙昼压根看不懂,它们由一些非常特殊的符号组成,而且相当简短。
下面的内容是正常的文字,由赵青池亲笔所写,他在信里禀报皇帝,说五日前辛良遥已被处邪朱闻下令处死。
“辛良遥死了?!”杜昙昼非常惊讶:“而且还是五日前就被处死?”
他算了算日子:“也就是说,他可能刚回焉弥就被杀了。”
褚琮点了点头:“是夜不收传来的情报,赵青池加急送到京城来的。”
杜昙昼立刻明白了,那串他不认得的符号,就是夜不收专用的情报传递语言。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信,在右上角见到了一枚小小的雕像图案,图案透出些许红色,像是被血迹沾染了。
杜昙昼摸了摸信纸一角,不知这份情报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从处邪朱闻眼皮底下传到柘山关的。
思考了一会儿,杜昙昼开口道:“辛良遥在馥州潜伏多年,熟知当地情况,若活下来,反而对我大承不利,此事自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