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独身,又是亲政的君主,九州万国孕育出多少钟灵女子,都是顺从天子索求的,而远志馆中,也会有不少豪门出身的女郎以做皇后为志向——这本来就是太后的初衷。
她不会瞧不起,因为从前没有资格,只是会暗里会生气拈酸,连叫他知道都不敢。
圣上微微一笑,因为时常在他面前谋求赐婚的随国公,他很理解瑟瑟这一点:“朕亦如此。”
只是稍微有一点不同的是,瑟瑟只敢生气吃醋,他却有君王权力天生赋予的尊荣,生杀予夺,断了随国公东床择婿的门路。
有那么一刻,他确实烦躁得想要拔掉杨文远的舌。
方才想要与瑟瑟行周公之礼时有关那些手段的念头他决计不敢叫她知道,否则一定会把她吓哭,然而若是有一日她站到自己的面前,说另外有一位喜欢的郎君,他便会成全吗?
说不定,他会气到当着那人的面将那些手段……
圣上想到大约会教她害怕的事时会下意识拍抚,杨徽音却已经渐渐恢复平常,她道:“圣人,我不生您的气了,没有流血,应该也没有大碍的。”
她刚才主要是太怕圣上会做出的那些事,其实还没到真痛的那一步,现下他柔声细语,自然就安抚好了:“瑟瑟好困。”
“那便在朕这里睡一会儿罢,”圣上擦了擦她脸上残存的泪,柔声道:“明朝不会有人非议的。”
他不愿意叫她往天子内殿来、不欲与她同饮是因为前世给她的伤痛,然而今时今日,却不必拘泥这一点。
“那您这里怎么办呢?”杨徽音稍微有些犹豫,经历了实际,她才知道很怵那个:“就这样一夜,然后您上朝见大臣么?”
圣上固然有自己该有的血气,但是这样一个他呵护多年的女郎在怀,怜爱与尊重远胜于一时的床笫之欢,他笑了笑,低声道:“睡吧,不必管它。”
宵禁大概早就开始了,其实就算没开始,也不必因为避嫌而折腾,他总归是用心用脑来思虑,并非心心念念那事,否则也不会等她许久了。
明明方才还会恐惧失声,现在杨徽音却觉得分外心安,像是毫无戒备的小兽依偎在他怀中,合上眼,不多时就去见周公了。
他既这样说,那便真的不会,她信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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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春日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一点如烟似的薄雾散去,余下的只有韶光淑气、浮翠流丹。
内侍们将宫门一扇扇开启,轻手轻脚地更换外殿的熏香与灯烛,可是在是否叫起这一点上,却显得十分为难。
何有为守了一夜,他时刻留心着皇帝,昨夜听得见殿内那女孩子不情愿的哭喊,只是君王宠幸女子,他们作为奴婢,所需要做的只有事后的清洁与对陛下安抚杨氏的提议,君王如何行事,要宠幸的是宫人还是贵女,他们无权干涉。
然而徐福来却被内侍监狠狠训斥了一顿,何有为沉着脸道:“你机灵也太过了些,圣人看重杨娘子,你却哄她深夜到紫宸殿来,陛下酒醒,未必能饶你!”
他身为内侍监,想到的不仅仅是如何奉承天子,讨圣人欢心,而是之后的处置,皇帝喜欢杨娘子,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然而圣上虽然知道这些内侍无时无刻不在窥伺君主的心意,却会厌恶自作聪明地展现。
圣上自己是没有口吗,他若真正喜欢、想要,会自己亲口去对杨娘子说、对杨家说,君主的倨傲并非是圣上迟迟不愿意开口的原因,而是圣上有那一分足够的耐心等一个姑娘。
若是下旨硬要,杨文远是有多硬的骨头,才敢推拒圣上的索要,别说一个女儿,就是要他七个女儿也无不可。
圣上没有开口,当然是因为圣上现在还没有那份心思,而杨娘子显然在伺候上也不算明白,更不愿意伺候圣上。
单是想一想,一会儿他启门进去,将圣人与杨娘子唤醒,该是何等惊涛骇浪的场面,而随国公府会如何应对,御史台会不会上奏谴责天子,而太后知道了如何处置,追问出这些年皇帝到底是如何与杨娘子相处的……何有为都替圣上觉得头痛。
他想秉持能拖则拖,叫这样虚假的宁静再维持一刻钟也好。
然而这样想着,他又狠狠剜了徐福来一眼,皇帝令他去伺候杨娘子,那是一份清闲的美差,就这样还能办砸了!
徐福来也有许多委屈,他也没哄着杨娘子深夜到别的男人卧房去,加之圣人迟迟没有这份宠幸的心思,只是不允许杨徽音到紫宸殿内寝。
杨娘子自己心思单纯,也从不勾引圣上,两厢无意,他以为不妨事的。
而且说到底,不也是圣人要宠幸的么,那也不是他硬生生把美人送到陛下御榻的呀!
“不过说起来这芙蓉帐暖确实不同一般,”徐福来心虚地想要开口缓和气氛,但被人狠狠剜了一眼,改口道:“圣人昨夜想来也是醉得过头了,否则今日不会这样的时辰还不起。”
“我看你是离开紫宸殿太久了,忘了圣人安寝时的规矩,”何有为想到了前些时日里紫宸殿死一般的肃静,只怕这几日还得再经历一回,他摇摇头:“噤声。”
这会儿且心惊胆战地安静片刻,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
杨徽音是被迫自己醒来的,她枕在圣上的怀中,似是猫一般蜷缩。
每天皖月和徐福来怕她晚起迟到,都会早早叫她,她过了这些年,每天早起依旧困倦,仿佛没有旁人不停声的勉励与劝导,根本起不来身似的。
但实际上,她早已经形成了习惯,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没有人唤她也会自己醒来的。
习惯了独身,身边忽然多了男子相伴,哪怕她只是微醺,还记得大半睡前的事情,第一眼看到身边躺着的男子也不免会震惊——他怎么会和自己枕在一起。
只是那种震惊过后清醒彻底,又不免面生海棠之色,勾过头去,将口鼻紧紧捂住,轻声窃笑。
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清醒的缘由。
她从那些图册上大概也知道,圣上昨夜并不好过,起起落落了几回,但她睡得熟,只觉出来轻微的异动,后来也便没了。
原是他悄悄扯了锦被隔住两人脆弱之处,但现在那厚厚的锦被已经滑下去了,两人之间仅余遮蔽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