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提碍眼的顾叙之,衡昭的喉结上下轻滚着,紧迫的声线也不复凛然。
哭了。
的确哭了。
他难得暴躁。
但心烦意乱之下,他还是屏声敛息。
“音音,别哭。”
“没哭。”音音呛声回应,但咽嗓中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软糯哭腔。
“……”衡昭放缓了声调,“好,你没哭。你最近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音音缄默不语,无声缩成鸵鸟。
她不敢看衡昭,既害怕被阿昭逼问,又怕说谎后对方一眼戳破她的谎言,她在阿昭面前,总是不愿说谎。
衡昭的金色瞳目还在瞩望着她,颇感棘手,两辈子了,他除了安慰过那个始乱终弃他的小仙子,也独独只安慰过音音。
第一次见音音哭,他还能当成哄小学生。
可现在不一样,看着音音姣好的身段,衡昭无法把她再当小孩儿。
小傻批已经十九了。
这怎么哄。
衡昭突然感觉此刻的情景就和他第一次哄洛繁音一样。
成年的姑娘都这么难哄么。
终究,衡昭还是没有选择为难她:“不用勉强。”
音音眨眨眼,喉咙发涩,眼睛也酸。
衡昭不确定她哭得有多凶,又不敢言语严相逼。迁思回虑许久,他才干硬着嗓子:“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遇到不开心的事不用自己憋着,直接同我说不就行了?”
软话说得像命令,衡昭顿了顿。
很快,他又故作轻松,许下承诺:“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只要你说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清越的声线生涩纠结,但却裹挟着某种难言的魔力。
仿佛能跋履山川,跨越天地。
轻易击溃她的内心最静寂的软处。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自她有记忆起,就只有她自己在硬抗着。
“娘亲”不靠谱,日日夜夜为了一个男人醉生梦死,丝毫不顾及饥饿到极致的她会去翻土地,找草皮,甚至那次她好不容易收集的糙米被村童夺取,被同龄的人骂“小杂种”时,她听到也只会艳然一笑。
“可你不就是个杂种吗。”
“音音有爹。”
“可你爹不要你,他有别的女人,还有俩别的孩子,是他抛弃我们孤儿寡母在这破落村子里。而你,没有爹了。”
女人长长的红指甲死死地钳住她的下颌,乖张模样和她后来遇到的顾皎皎简直一模一样。
那日,她才懂得一个道理。
有宠爱才能肆无忌惮。
而撒娇,委屈,哭泣,被拥抱……
这些她不配有。
所以她一路小心翼翼,不敢高声惊左右。
后来结识了大师兄,白衣少年御剑而来,犹如天外飞仙,举手间,便轻易将那些欺负她的孩童驱赶走。
大师兄真好啊……
她尝试着靠近。
又几次三番地被大师兄的凛然告退击退,虽然大师兄没言明,但音音依旧明了:在大师兄的眼中,自小一起长大的顾皎皎更为重要。
她不求自己能取代顾皎皎的位置,自己只要稍微能再靠近大师兄一些,就好。
可这样,都不被允许。
再往后,她遇见了很多人。
性子古怪的骄傲阿昭。
起初看不顺眼她又蓦然亲近她的苏青鱼。
还有她的师傅,呕心沥血,将压箱底的丹修之术都传授给他。
这些人一直陪在她身边,都对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