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歆仗着江夫人撑腰,理不直气也壮,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挑衅般的瞪了回去。
就在江凛想要把她的行李箱扔下车自己回军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循着声音转眸一望,入目的不是张晟,而是站在他身边熟悉的不得了的人。
仅仅只露着被发丝遮盖的半张清艳侧脸而已,但江凛知道,就是她。
他允许一切如其所是,但是纪眠之,他做不到。
想也不想的,他掠过人流,步伐沉稳的向前走,呼吸变的急促而后又平稳,从他的方向走到她的方向,那么近的路程,他走的极慢,仿佛要跨越无数个春夏秋冬,跨越她与他未曾相见的六年,他走向她。
江凛停下脚步,忽视掉鼓噪如鸣的心跳,极力遏制住眼角冲破天际的酸胀感深深的看了一眼纪眠之,而后和张晟对视,从牙根里逼出两个字,“接人?”
他故意问。
张晟摸不着头脑,他今天来接人这事不就是江凛亲自安排的吗,林队长把接人这事交给江凛,结果江凛临时有事交给他,饶是迷糊着,他还是脆声应了,“对,来接纪老师的。”
“哦?”江凛挑了下眉,侧身正对着纪眠之,语气带着明确的试探,一字一顿问出口,“就是老林新挖来的那个什么海归航空工程师?”
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入耳,他只字不提纪老师三个字,生疏到连纪眠之都不确定他到底认出自己没有。空气突然静谧,纪眠之在手机屏幕上胡乱戳戳点点着,这种难捱的凌迟刀刀带血的从她心口剥离,她好像都能察觉到江凛若有若无飘过来的视线。
探究,试探,冷淡,一丝过往的溺情都循证不到。
纪眠之本想抑住难捱的凌迟当做简单的故人重逢,回头礼貌的打个招呼,就在准备抬头那一刻,谭歆踩着高跟鞋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过来。
“江凛!赶紧送我回去!要不然我就跟周姨说你虐待未婚妻!”
纪眠之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毫无血色,一颗心陡然发涩,轻微抬起的头变的更低,连他所谓的“正确选择”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都已经有未婚妻了。不过想想也挺正常的,毕竟他也没什么义务,一定要漫无目的的等她回来。
谭歆刚才接到了朋友的电话,着急赶个局,结果打开叫车软件,排号三位数,她急的不行,再晚一点她男神就要被别人近水楼台了。
江凛侧目看她一眼,眉宇间倒是比以往少了些不耐,“等会儿。”而后继续盯着沉默不语的纪眠之,似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张晟没察觉出来两个人的暗潮涌动,摸了下青茬短发对着谭歆笑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江队你赶紧带她回去吧,我得先把纪老师送回基地,林政委催着呢。”
谭歆也揪着江凛的衣服下摆无声的催促。
良久,江凛向下一扫,瞥见她用力捏紧泛白的指节,他轻呵一声,转头离开。
反正人都回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纪眠之坐在副驾上,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
【纪眠之:我回来了。】
博昭然几乎是秒回,【博昭然:ok,晚上见?】
【纪眠之:我先去基地报到,晚点再说。】
手机屏熄掉,张晟也适时开口,一副热络的模样,话里话外全是对江凛的崇拜。
“纪老师,我跟您讲,刚才那是我们江队,特别厉害,整个空飞基地最年轻的中队长,年纪轻轻就是少校,听说在学校的时候就执行过不少任务呢,军区医院的姑娘们抢破头都追不到呢……”
纪眠之嗓子涩的发疼,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张开口问,“危险吗?”
“什么?”张晟没听懂,正赶上红灯,他轻踩刹车又重复问了一遍。
“任务,危险吗?”
“危险啊,我是去年入伍的,听副队说,挨过刀,挨过弹子,在西北那会半条命都豁了出去……”
后面的话纪眠之什么都听不得了,双目放空凝视窗外,眼尾微红,她只是问了一句危险而已,铺天盖地的带着痛的回应向她席卷来。原来当年他说要成为呼风唤雨的人,是这种代价啊。
城北江家。
江凛的黑色越野被疾速刹停,车轮在平滑水泥地面上紧急摩擦发出嘶鸣声,驾驶座车门被打开,他探头钻出车门,动作麻利的把谭歆的箱子拎到家门口。
随后言简意赅的开口,态度明了,“你自己进去,我有事,先走了。”
谭歆才懒的管他,拎着箱子推开江家大门,“周姨!”
周莉是大学老师,现在正值暑期在家里偷闲,听见谭歆的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碟饱满嫣红的草莓。
“歆歆过来了,这次你得在这多陪阿姨几天,红墙瓦院的就阿姨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
谭歆在客厅里就把行李箱打开了,从一侧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看起来分量就不轻,俏皮的坐在周莉身边,“周姨,我妈托人给您带的香料,还让我跟您带句话。”
周莉把香料放在一旁疑惑看她。
谭歆学起谭总来也是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嗓子,“你替我告诉你周姨,好好一个化学教授不好好教课,整天搞些稀奇古怪的香料自己研究香水,你江叔那点死工资早晚被她败光咯。”
周莉嗔笑一声,两个人说了些体己话转而聊起江凛,她拍着谭歆的手语重心长的问出自己担心已久的问题。
“歆歆啊,江凛,是正常的吧?”
谭歆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的周莉表情是愈发凝重,一颗心坠了又坠,保养得当的手都开始发颤,“不正常?”
“周姨,我觉得您不用拿我试探他了,江凛没什么事儿,我听他们基地里的人说,挺正常的。”她说的极隐晦,点到为止的加重尾音婉转提醒周莉,而后继续开口,“就是今天,他去机场接我,我们两个有点小摩擦,江凛表情不太好,之后碰见他同事了,然后回来的路上,哼着歌开车的,有点渗人。”
周莉听到这一席话也惊讶的不得了,自己儿子垮着张臭脸五六年了,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能哼着歌开车。
“什么同事?”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