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苗观乘点头,“可是我不相信你会去……还和她争论了一番,但是她就跟中了邪一样,拒绝了她导师的博士邀请,然后在西雅图待了一阵子后就被挖到现在的工作单位了。”
最后谈话何时结束的江凛一点也不知情,等到咖啡渐渐冷却,门外的雨越下越大,店员走近说他们要提前打烊了,江凛抬眸扫视一圈才发现偌大的咖啡厅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天色也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拎着外套神色恍惚的往门外走,谢绝了店员递过来的伞,一步步走进倾泻如注的暴雨中。
被月光铺满的地面上湿答答的粘了几片树叶,远处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着绚丽的光芒,街边的路灯一如既往亮着。
京港还是那个京港,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是江凛站在街口看了又看,却陡然生出几分陌生来。
他想,纪眠之刚回来看到这么陌生的京港,应该很难受吧。
冰凌凌的雨点打湿他的肩膀,浅色短袖被染成深色,垂在裤缝处的指尖往下滴着水,江凛摁了一下手里的钥匙,越野车应声而鸣,车灯闪烁,穿破雨幕,光芒刺眼。
江凛疾步拉开车门,单手扫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启动车子,车轮飞速旋转,偶尔经过凹凸不平的路面,掀起一小片水花。垂在方向盘上手掌还时不时的往下滴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
他想见纪眠之一面,想抱一抱他的珍珠。
在前往女生宿舍楼下的那条不怎么宽的单行道上,江凛习惯性的扫视一眼倒车镜,放慢车速注意有没有行人路过。
冷不丁的一个抬眸,挡风玻璃前,纪眠之打着一把透明的伞,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到小腿的白裙子,慢吞吞的往他的方向走,偶尔伸出手到伞面外,又缩回去。
江凛三两下打了方向盘靠边停好车,走下车喊了一声,“纪眠之。”
雨声很大,嘈嘈杂杂的,江凛的声音算不上很大,但是纪眠之就是听到了,抬头冲他笑,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过来,别淋雨。
江凛只感觉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怎么会有人经历那么多苦难后还能这么只字不提的对他笑。下一刻,江凛飞奔过去,有风掠过,把湿透的上衣吹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站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湿透的衣服,三两下脱了下来,接过伞,单手扣住她的后脖颈,用力揉在自己怀里。
后颈上的手掌冰凉,脸颊贴着的肩窝在一瞬冰冷过后涌上的是丝丝环扣的暖意。
纪眠之有些懵,双手自然的环上他脊背,轻轻移了下巴,轻声问,“怎么了?”
江凛整张脸埋在她颈窝里,摇了摇头。雨水落在地面上和伞面上,四周除了雨声只剩他们,他不说,纪眠之也不问,路灯下,他们安安静静的拥抱。
须臾,江凛松开她,用力按了一下眼角,黑眸沉沉,鼻音很重,很认真又没厘头的说了句,“今年年初,我去过阿拉斯加。”
大雨倾泻如注,嘈杂的噼啪声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纪眠之有一瞬间的愣怔,不可置信的仰头,眼眶唰的一下红透,咽了下喉咙,长长的睫毛不停的轻颤着,喉头哽的难受,鼻腔也酸的厉害,“什,什么时候?”
江凛沉嗓,半阖着眼,轻而易举的说出那个令纪眠之心颤的日期,“今年二月十八号。”
心跳定住,眼泪落下,她掩面哽咽不停,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听的江凛眼眶又红了一圈。
“我就知道是你,观乘......观乘还说不是你,他说不是,我不信.....”
“我还和他吵了一架......”
“我不甘心,可是我又怕观乘说的是真的.......”
“那么像你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阿凛。”
剩下的话江凛连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感觉整颗心都被掰开了,揉碎了,放在热火上煎烤,他把她头发撩到后面,再度抱住她。
那天车灯亮了很久,两个人站在路边,什么都没做,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的拥抱了很久。
江凛不会说,那天是他拼了命才攒出来的一天假,才能赶在极光期彻底结束前再去碰一碰运气。
纪眠之也不会告诉他,那天从阿拉斯加连夜赶回西雅图后,她看到一闪而过的蓝紫色极光,奢侈的把今年的生日愿望再许一次,她想要一个拥抱,独属于江凛的拥抱。
为什么一定是极光呢?
北欧神话里讲,极光是aurora女神奔向恋人时,被风吹佛起的衣袖与裙摆,象征着爱和永恒。
彼时京港正值寒冬,纪眠之和江凛窝在房间里,她看完电影后指着从搜索引擎弹出来的一堆极光神话对江凛说,以后要和他去看一次极光,证明他们比神话还要永恒。
那时他们天真的让天地为之哗然,以为随口说的一句热烈就是永恒。
可后来他们真的靠相爱者的因果宿命造就了一场永恒。
翌日,体质一向很好的江凛在淋过一场雨后罕见发起了高烧,病魔气势汹汹的缠了江凛数日,林队长生怕他烧出个好歹来,当晚就把人送去了军区医院,顺便大手一挥把纪眠之的工作量打了个对折,让她有空就早点下班,省的医院里那位“病秧子”天天借着生病的由头跟他要人。
基地的人本来就对江凛和纪眠之那点捕风捉影的传闻好奇的不得了,这事儿让齐覃那么一润色,传到大家耳边就已经成了:江大队长故意装病,就为了和前女友和好,卖惨呢。
纪眠之对林队长的话也就是听个响,认认真真完成当天工作量之后才去医院看江凛。
医院里面热闹的不得了,秦知聿的腿还没好,那群小破孩都嫌楼上楼下跑起来看两个病号麻烦的要死,直接把推着江凛进了秦知聿病房。
“哥,你快给我们讲讲,你怎么死乞白赖求眠之姐和好的。”
“哥哥哥,你和眠之姐还结不结婚了?”
“哥哥哥哥,我听我妈说她还有个在美国的未婚夫,有钱着呢,你怎么挖墙角成功的,给我点经验,我也想试试。”
“什么挖墙脚,东子你别说这么难听,不知道的以为阿凛哥是小三!阿珩哥说了,他这叫原配卷土重来!”
纪眠之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躺在床上一身病号服的男人半枕着手臂,表情散漫丝毫不见半点病态,尾音上挑,“怎么就是我死乞白赖求她和好呢,就不能是她跟我求和?”
门正对着窗,一阵穿堂风吹过正好把半开的门彻底吹开撞在洁白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江凛顺着声音看过去,本想继续说,结果看见站在门口的纪眠之。
满腹的话硬生生卡在嘴边,空气中有十几秒静默,大家伙都幸灾乐祸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江凛身上听他怎么圆。
江凛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回去,十指交叉,表情很严肃,“你这句话说的不太好,东子你自己要好好想想怎么主动把清嘉追回来,不能想着让人姑娘死乞白赖跟你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