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乐得只管看戏不插手,便跟薛姨妈说:“这主意不错,让凤丫头出面吧。”
王熙凤听到薛姨妈把话说完,想骂街!
后来她忍住了!
上门是不可能上门的。
京城门第森严,讲究一个士农工商,大家日常在一起说笑不假,但是碰上事儿立即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王熙凤的身份地位比夏金桂要高,王熙凤是正宗的勋贵继承人之妻,属于“士”,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帮着薛姨妈给夏金桂赔礼道歉。就是王熙凤愿意去,荣国府还不同意呢!
王熙凤就觉得薛姨妈昏了头了!
她就跟薛姨妈说:“派个人跟她说一句,就说这几日我要祭拜舅舅,她若是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拉倒。”
薛姨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跟儿媳妇斗法斗了这么久,忘了马上就要到哥哥的忌日了。
觉得这个台阶很不错,回来给舅舅磕头呢,你愿不愿意回来?你不愿意算你的错,不是我们没通知。
王熙凤就先把薛姨妈打发走,然后派人去问问她婶子和堂妹,虽然大家不来往,但是这件事儿是要商量的。王熙凤想问她们是大家合在一起祭祀,还是分开祭祀。
同时也做了分开祭祀的准备。王熙凤这里能把薛家和宝玉聚拢在一起,再加上自己的儿女,一块儿过去也算是人丁兴盛。
又派人出去找了寺院,询问各种禁忌,然后排了日期,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就行了。
王熙凤的堂妹派人回复,说是分开祭祀。
她的丫鬟跟王熙凤说:“我们奶奶说了,说是不想和这些亲戚来往,特别是薛家。年前她们家办事儿还给我们奶奶送了请柬。当时我们奶奶气得直接把请柬扔火盆里烧了,说他们晚几天办事她和太太感激不尽,可这些人偏偏要在年前成亲。
我们奶奶还说,您不仅不提醒,还跟着一起闹,可见也不是个孝顺的。”
王熙凤瞬间白了脸,因为她叔叔去世不到一年,说起来还在孝期呢,自己跟着凑热闹也确实不太好,当时就没想起来,如今真的是后悔的想捶自己。
这也是王熙凤的妻女生气的原因,当初王子腾对薛家没少照顾,人刚死,说不定躺在下面尸骨还没化呢,薛家都忘的干干净净了!婚礼推迟几个月怎么了?在王子腾亡故一年后办事不行吗?也就是隔着年前年后一两个月的时间罢了!
把人送走,王熙凤难受的两天吃不下饭。
可偏偏夏金桂听说了祭祀王子腾的事,人家无动于衷。
一个犯官罢了,王家如今已经树倒猢狲散,又没什么有能力的子弟重新力挽狂澜谋求东山再起。世人都是很现实,官场还讲究一个人走茶凉,这已经不是人走的事了,人都死了,还留着这杯茶干嘛?
不去,谁爱去谁去!
王熙凤本来就因为在叔叔孝期去参加喜事自责,听说夏金桂连参加祭祀的事儿都不答应,更是火气上头。
就说:“人家连舅舅都不认,自然也不认我们这些表亲了。往后她的事儿不用来跟我,说了我也不听。”
薛姨妈更是目瞪口呆,这可怎么办啊!
王熙凤不管她怎么办,按自己的计划带着宝玉探春和一对儿女去庙中做法事。因为王熙凤带着儿子,贾荂的年纪更小,贾琏就送他们母子一起去。
法事结束后宝玉就顺势留在庙里住上一阵子,这也是年前都有的计划,贾琏跟着来也是要看着宝玉在庙里安置下来,好回去跟老太太交代,让老人家放心。
回来后王熙凤好久都提不起精神。
云芳来给荂哥儿送生日礼物,看她闷闷不乐,就问:“这是怎么了?前几天还见你走路带风,现在怎么了?看着那么没精神。”
“生气!我就羡慕你,你们家怎么就没糟心的亲戚!”
“那是你不知道,怎么没有?我爷爷去世几年了,去年有人找上门,说是我爹的堂兄弟,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还有这样的?”王熙凤震惊完了之后想了想就说:“老一辈儿都已经不在了,这种人就是真的亲戚,不来往人家也不会多说什么,直接赶出门去就是了。
更何况这一看都是假的。我听说你们家老爷子当初是逃难的,要是能找到亲友早就找了,怎么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反而有亲人蹦出来,分明是骗子。”
云芳接着说:“所以说这种人好应付,但是有些糟心的就不好应付。我有个姑姑,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没有,留下个表姐被后娘折磨死了,我爹当年因为这事儿上门讨要说法还被那家人给开瓢了,那些人还来我们家又打又砸的,我娘说把家里的东西砸的稀烂。
因为这个都成仇人了,中间好多年不来往,自从我哥哥发达了,那家人一下子贴了上来,死活要和我们家做亲戚。
我二哥不许他们上门,人家就在外面逢人说和我们是姻亲,还把他后面娶的老婆生的儿子记在我姑姑名下,每次过节非要上门走亲戚拜见舅舅,恶心死了。就这种不要脸的,还拿他们没办法!”
王熙凤想想就发愁:“碰上这种也确实是没法说,这种人真是吹不得打不得,要真是把他们给怎么样了,回头大家都觉得是你们家害人家!有些人参你哥哥一本,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还要让你哥哥为此辩解。”
“是呀,只能忍着,反正又见不了他们。门子拦着他们不许登门,这些人就算再恶心人也只是在门前嚎几声。”说到这里云芳问:“说了半天我们家的事,你是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薛家!他们家的那个新进门的奶奶,这才多久?进门不到两个月,和薛姨妈吵架就吵了半月,去娘家了半个月,剩下的半个月也没好脸色给薛姨妈!
薛姨妈非要让我去哄她回来?我就不去,凭什么让我哄?谁来哄我呀?
让你说说,我和他们薛家是什么关系?哪有我做表妹的去哄嫂子的?我看着薛家办事越来越不讲究了!”
在大观园蘅芜苑,薛姨妈擦了一把眼泪:“咱们家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如今也讲究不起来了。”
薛宝钗把手中的棋子放到一边,叹口气,对坐在对面的薛姨妈说:“妈的意思,让我去?”
“如今只能你去了,你哥哥去了几次,她都不回来,我也是没法子了。如今到了二月,那些管事儿们跟我说,有些钱该给人家了,咱们家账上有多少钱你是知道的。我这也是没法子啊!”
薛宝钗点点头:“我做妹子的去把嫂子请回来也说得过去,今日这个时候再去显得没诚心,我晚上和妈回去,明日一早去夏家请人。”
薛姨妈松口气,她对女儿十分信赖,觉得这件事儿只要薛宝钗出马就肯定能办成。
但这毕竟是受委屈的事,还不知道到时候夏家的母女怎么讽刺挖苦呢?薛宝钗也是从小娇养长大,受了这样的委屈想想都难受,越想越觉得心里面儿跟拿针扎一样的疼。
薛姨妈叹口气,眼泪又流了出来,跟薛宝钗说:“我的儿,真的苦了你了。”
薛宝钗只能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跟薛姨妈说:“看妈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既然在咱们家度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要为咱们家的事儿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