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太监这一会儿也只能笑着做和事佬,对贾赦说:“你先别着急别生气,咱家来也不是空口白牙给你们两家说情的,他们家愿意拿些东西来平息贾侯的怒火。”
贾琏和贾瑭两个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但是贾赦直接摇头。
“多谢您老费心,您老也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这个人混账,有些事儿我是听的,有些事儿我是绝不愿意听的,这事儿就没法儿听。
我要是这个时候接了人家的东西,将来怎么去面对我爹,怎么面对列祖列宗。这事儿不干,坚决不干,肯定不干。”
贾赦不是一个好人,而且也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孝子。这人虽然有几分愚孝,但是算计老太太私房钱的时候也个带孝子。
然而荣国府正是要凑着这个时候和那些老旧势力做切割,如今自家已经成了自立典范,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谁还愿意搭理以前的那些越过越凄惨的老关系,凡是这个时候过来劝和的,贾赦都不同意。
而且这一次做切割大家也不能指责荣国府忘恩负义,有什么比一个儿子为了给自己的老母亲讨个说法更正义的事情吗?要真的是和人家媾和才会被大伙儿看不起。
而且最近一两年太上皇已经很少出来兴风作浪了,算算他的年纪,这个时候能保持思想清明,没有老糊涂,已经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尽心竭力了。
换句话说,贾赦对老皇帝没敬畏之心了,以前还藏着掖着,如今也不愿意藏掖了。
老皇帝约束不了朝臣了,在新旧势力的对峙中,老旧势力因为没有一个有力的号召者,已经没落了。
不止他,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老皇帝确实没翻身的机会了,要不然这老太监不会这么好说话。
从各个方面考虑,贾赦都不打算听从老皇帝的安排,一定要和这些老勋贵们撕扯干净才行。
他就跟老太监说:“老内相,不是下官抗旨不遵,实在是这件事儿有违人伦。回头要是老圣人怪罪下来,下官愿意去领罚。但是这件事儿没什么能转圜的余地。”
老太监看着他梗着脖子说这话就知道这是铁了心了,也只能叹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愿意跟人家对上,也就算了。”不过老太监还有些不死心:“恩侯,咱家托大,跟你说几句贴心的话,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们王府矗立了这些年不倒也是有底蕴的。你们家父子几个和人家硬碰硬到底是单薄了些。我知道你的心情,不想让老太太受委屈,但是你也要为儿孙想一想呀。”
贾赦梗个脖子还想嚷嚷。老太监一抓他的手使劲握了握,又摇了摇,就跟贾赦说:“你先别急着说,再好好的想一想。你如今一把年纪了,也该为儿孙好好的考虑一下。
咱家来的时候王府那边说了,说若是你们愿意,两家愿结为姻亲。他们家小郡主玉雪聪慧。你们家正好有个年纪相仿的孙子,能和人家匹配……”
贾赦怎么想不知道,但是贾琏和贾瑭的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贾瑭,在心里面都已经开始骂街了,其他的不说,桂哥儿的年纪是最合适的。贾琏也在心里面骂街,因为荂哥儿的身份最合适。
贾赦立即摇头,就是王府没其他孩子,就这么一个郡主,将来能让自己孙子吃这份绝户财,贾赦都不愿意。别的不说,他太知道这小郡主的来历了。亲爹是北静王亲娘就是甄家的姑娘,甄家和荣国府来往了那么久,他家的姑娘长得好是好,但总觉得有几分不聪明,而且甄家要完蛋了,他疯了这个时候给自家找个累赘背身上!
贾赦可以在嫁闺女和嫁孙女的时候不考虑对方的条件。但是在娶儿媳妇的时候和娶孙媳妇的时候,想的就多了。
他同意王熙凤进门,是因为他知道王熙凤管家是没问题的,王熙凤从小就在荣国府进出,这姑娘比邢夫人各方面好太多了,能甩邢夫人好几条街。
愿意让贾瑭去做殷家的女婿,也是因为殷庆不是个傻的,对殷家也是知根知底的,更明显的是,殷家已经发达了。
如今这三个孙子都是好孙子,没一个多余的。不可能拿出来和北静王府联姻。
老太监看软的硬的贾赦都不吃,知道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于是才不提这事儿。
只要不提这事儿,这里的气氛就能像后院那样其乐融融。这些宫里面来的人也没有立即走,而是在荣国府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天快黑了有不少宫女太监提醒该走了。这一些主事的嬷嬷和老太监们才站起来。
把这些人送走,贾珍来了。
贾珍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给贾政说情,同时也劝劝贾赦,别把事做得太绝,其目的和刚才走的老太监并没有什么差别。
贾珍在前院和父子几个一块儿喝酒,就对着贾赦苦口婆心的劝到:“赦叔叔,有什么事情都能商量。您和政叔叔之间的事儿……”
这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贾赦出声打断了。
“你别这么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这件事儿的起因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亲眼看着宝玉和环儿闹起来了,你当时没拉着,现在大祸已经酿成了你又来说这些,这是什么意思?事后诸葛亮还是马后炮?”
贾赦斜着的眼看贾珍,警告他别乱说:
“你再说话的时候留意点,老太太之所以被晕过去,最根本的事情就是因为宝玉遭的这些罪。不是我和贾老二的事儿!
宝玉之所以遭罪,就是因为二老爷对贾环的纵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不管宝玉也不管贾环,他们小兄弟事情让他们自己办去。我现在是要为老太太讨一个说法争一口气。”
说完嘴里嚷嚷着:“该管的人不管,不该管的人胡乱插手!”
贾珍就属于那个该管却不管的人,北静王就属于那个不该管偏要管的人。
这一下贾珍别头疼,因为贾赦的理由非常充分,老母亲被气的瘫痪在床,要是不找个说法谁能咽下这口气?不管是从法理上还是从情理上,他要跟北静王府对上那真的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一切都无可挑剔的。
贾珍就只能对贾赦说:“今日因为宫中来人,好多亲朋故旧就没办法来您家拜访,全到我那儿去了,在我那里说了半天,如今我那院子里还坐了一院子的人,都让我来劝劝叔叔,请叔叔得饶人处且饶人。”
贾赦冷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贾珍。
贾琏接着贾赦的话说:“大哥哥,这事儿没办法通融,更没办法两家罢手。老太太受的这口气必须要出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家还有什么脸面和京中各家来往。”
贾瑭在一边也说:“这些亲朋故旧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事儿又不是发生在他们家,又不是他们家的老太太如今瘫在床上。一个个的道貌岸然劝咱们息事宁人,要是发生在他们家,你看他们是什么嘴脸!”
贾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让他们站在咱们家的事上好好想想,就知道咱们有些事儿是不得已而为之,就麻烦哥哥回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不是咱们咄咄逼人,实在是他们北静王府欺人太甚。”
贾珍只能再次叹口气,放弃给北静王府和荣国府说合的意思,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别的事情倒也罢了,我作为族长有件事却不能不谈。老太太如今已经躺在那儿了,二老爷来看望老太太,自然应该让二老爷进门。不论怎么说二老爷也是老太太的儿子,你们不能拦着不让进。”
贾琏说:“这就冤枉我们了。是老太太不想见他,也不让他进门。老太太的话说得特别清楚,问问他宝玉这事儿该怎么办?二老爷的回答不令老太太满意,我们只能听老太太的。
到如今一提起宝玉,老太太现在还是泪水涟涟,二太太就能进门,为什么他不能进门?说到底还是因为老太太生他的气,叫我说他过几天再来吧,免得在老太太面前三两句话说不好,再为老太太叫一回太医就严重了。”
贾珍想了想就说:“如今不算晚,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叔叔和各位兄弟也在这里坐着,也请好好的商量一下,如今老太太就这个样子了,老太太疼二老爷也疼了那么久了,岂是一两件事儿能磨灭母子之情的,不如让他过来,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磕一个头呢,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