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收到信还有些诧异,打开一看都被气笑了。
沈知秋可能觉得沈知意不知道她的底细,在信里把她那个对象夸成了花,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我以后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你以后只能嫁个庄稼汉在地里刨食”的优越感。
不但如此,沈知秋还在信里暗示沈知意,她那对象的父母是有身份有能耐的人,也认识不少有本事的人。要是沈知意能好好求求她,姐妹一场,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说不定也能帮沈知意一把。
沈知意对此嗤之以鼻,沈知秋面甜心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要信了她的话,指不定被她卖了还要替她数钱呢。
只有信上说的,要沈知意想办法寄些肉干回去的事儿,沈知意只当做自己没看到。
不仅如此,被沈知秋恶心了一通的沈知意也打算恶心回去,提笔就开始回信,先恭喜沈知秋找了个好人家,虽然对方矮了点丑了点还蠢了点,但人家家境好啊,沈知秋这是高攀了。
然后就开始哭穷,说自己一来就水土不服病倒了,不但没挣着工分,还倒欠村里不少工分,好在有每个月的五块钱,不至于饿死自己,但这五块钱又要看病又要吃饭,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如果家里方便,能不能再多寄点钱和票过来,不然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沈知意都能想到沈家人看了信后的便秘表情,但沈知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敢恶心她,就要做好被恶心的准备。
沈知意还和宴修吐槽,“沈家人可真行,之前一封信都没有,现在一来信就是问我要肉干,还说要给我介绍个城里的对象,真是好笑。”
宴修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他们肯定没安好心。”
“那肯定的,我又不傻,沈知秋还在琢磨着怎么坑我呢。她那个人,就想我过得凄凄惨惨,还得在她眼皮子底下遭罪,才能满足她的优越感。”沈知意都奇了怪了,沈家这都什么风水,养出一个白眼狼儿子,一个心理变态的大女儿。原主算是三个孩子中最正常的一个,然而正常人哪能融不进变态堆?最后倒霉的也只有原主。
宴修挑眉,小声建议沈知意,“你就顺着他们的心意让他们赶紧成家,那两个都是眼高手低的,到时候高考的通知一下来,家里又是一场大战。”
到时候沈知意认认真真复习考上大学,沈知行和沈知意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沈知意同样扬了扬眉,“这还用你说,我就等着看他们的热闹呢。”
就是被恶心到了来找个吐槽的,宴修的眼神沉了沉,觉得不能让沈知秋他们过得太自在,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办法,面上却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沈知意的不爽也就这么一阵儿功夫,睡了一觉就到了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开始给开始挑水给全家烧洗澡水,趁着白天把脏衣服都拿去塘边洗干净,然后开始准备年夜饭,馋嘴的孩子围着灶台舍不得走,眼巴巴盯着锅里的菜不停地吸溜口水。运气好的时候能混上一口吃的,更多时候是被打发出去,让他们别在厨房添乱。
知青点同样热闹起来,柳梅一大早就招呼大家一块儿包饺子。
沈知意不会擀面,不过有宴修一对一指导,饺子包得那叫一个好看。沈知意还特地找出几个一分钱的硬币,在沸水里消了毒后,包进饺子里,看看谁最幸运能吃到硬币饺子,那接下来一年必然是财运不断。
有建好的化肥厂在,大家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梁广志拿出了自己的手风琴开始弹奏,陆晴柔喝了点酒,有些上头,脸红扑扑的,随着琴声脚尖一点,就转了一个漂亮的圈,两根辫子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大家看的也有醉了,纷纷加入跳舞的队伍,还跟着音乐一起唱上几句。
在零点来临之时,大家举杯高喊:“明年一定会更好!”
1975年,来了。
第43章
这一年, 对前进村的所有村民来说,都是充满希望的一年。
就算在正月里,还得走亲戚,许多村民都自发降低了出门的频率, 家里小孩子闹腾的, 都抓一把瓜子花生塞进他们的兜兜里,挥手将他们轰出去, “别在家里闹腾, 吵着你哥/姐/小叔/姑姑看书, 等他们考上工人了, 到时候给你们买糖吃!”
小孩子们就欢呼一声, 一股脑儿地往外头跑。有些懂事的, 还有意识地多干点活,就想家里多出来一个工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再小的孩子都知道工人的好处, 心里可惦记了。
还有人悄悄跑过来问沈知意, “沈知青, 厂里收不收小孩啊?我干活很厉害的!”
沈知意简直哭笑不得, 严肃地打断了他们这个念头, “厂里只要学习好的,你们要是读书读不好,不认真听课,就算以后长大了, 厂子里也不收!”
吓得一帮小屁孩都顾不上玩,急匆匆跑回家翻出课本, 一板一眼地看了起来。
村小的老师都乐了,这位刘老师也是下乡的老知青, 已经在村里结婚生子安定了下来,虽然国家现在取消了高考,但刘老师依然兢兢业业地上课,哪家不让小孩子去读书的,他还挨个儿登门家访,被他劝回学校读书的小女孩都有好几个。
学生们都喜欢他。
看着这帮熊孩子们终于愿意自己学习了,刘老师笑得合不拢嘴,特地过来夸沈知意,“还是你有办法,就该在他们鼻子前面吊根胡萝卜,才能让这帮调皮捣蛋的家伙老实下来。”
沈知意干笑一声,“他们也就是图个新鲜,小孩子没那么高的自律性。”
刘老师爽朗一笑,看着沈知意的眼神更为赞赏,“沈知青对小孩子的共性也颇有研究啊。”
沈知意哪敢接这句话啊,她实在是被熊孩子给折腾怕了。中医科室还好,病患大多是成年人,鲜少有父母带着小孩子来看中医的。沈知意有幸中过几次奖,妈呀那滋味儿,让沈知意恨不得从此以后看到小孩子就绕道走。
最苦逼的还是儿科诊室,沈知意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儿科同行的血泪史了,说实话,沈知意宁愿不眠不休死磕几篇论文,都不愿意面对一帮小孩子。
对于老师这个职业,沈知意打心眼里敬畏,能搞定那么多的孩子的,真不是一般人。
刘老师算是村里难得对化肥厂的工作不太感兴趣的人,不过,他下乡的时间长,又娶了前进村的姑娘,在前进村的村民心中,刘老师就是他们自己人,和对沈知意他们的客套中带着疏离,关键时刻该把他们踢出去绝不手软的行为不同,被他们认定为自己人的刘老师,显然就比沈知意他们知道更多的信息。
就像这次的化肥厂,要不是这玩意儿对专业技术的要求实在高的离谱,除了宴修,整个南风县都找不出第二个会这门技术的,村里人说什么都要想办法把工厂的权利都抓到自己手上,哪像现在,他们村的地盘,还得看下乡知青的脸色。
刘老师还特地提醒沈知意,“厂子的工作,全村人的眼睛都盯着的。别以为村里都是讲道理的人,正式工人,谁不眼红?要是能撒泼打滚闹一闹就能闹来一份正式工作。你看看厂子门口会不会被前来撒泼的男女老少挤满?”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的,走路都费劲儿,甚至都快咽气的,都给你抬过来,不给安排工作就不走,死在厂子门口了还得给你扯皮。
刘老师下乡多年,见过的离谱的事儿那真会海了去了。
沈知意都听呆了,医院也是见识人性的地方,沈知意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愣是被刘老师这番话再次刷新了一下三观。
震惊了好一会儿,沈知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能够吧?咱们厂子也不吃这套啊。”
“你们这些知青,年轻面嫩,又是文化人,要脸。秀才碰上兵都说不清理,哪怕你们学富五车,就能吵过村里的泼辣户?”
天真!
沈知意摸了摸鼻子,谦虚求教,“那我们去找大队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