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指尖在花瓣上轻轻划过,再度开口,“你对孤之事,孤并未告诉任何人,往后也再没人能给你委屈受。”
沈若怜本来一面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一面看手里的荷包,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
然而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神色,他已经再度转身离开了。
她只来得及看到他渐渐隐入月色下的挺拔背影。
她攥着荷包,在原地站定,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空茫茫的唏嘘之感,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往后几日,晏温忙着城郊那起灭门凶杀案,朝廷里之前的贪墨案也在收尾,还有此前青楼遇刺的案子也在一并进行。
虽说这些事都分下去给相关的官员主要负责,可这些都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子,他还是要亲自跟进才放心。
尤其是青楼遇刺一案,查出来和前朝叛党有关,此事他更是不敢大意疏忽,可以说这几日他是当真忙得脚不沾地。
恰在这时候,寒山寺那边有了谭逸的消息。
裴词安本就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副指挥使,晏温便让他从京畿大营调了三十兵力前去寒山寺拿人。
裴词安倒也不负所望,两日内便将谭逸捉拿归案。
“殿下,人是直接由您提审还是——”
晏温头也未抬,在奏折上画下朱批,“先交给范忠审一审。”
裴词安道了声“是”,说完,等了片刻,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子近日除了上朝,将其余公事都挪到了东宫的书房,此前裴词安几次向太子请求,想去东宫看一看沈若怜,都被他以她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
今日他难得有机会来东宫,自是想无论如何去见一面沈若怜的。
晏温说完那句话,便自顾继续批阅案桌上的奏折,看得十分专注。
过了良久,他将朱笔搁下,像是这才注意到裴词安还在房中一般,诧异道:
“你还没走?怎也不提醒孤给你赐座?”
裴词安:“臣——”
“裴卿辛苦了,若是没什么事,留下来一道用午膳吧。”太子语气温和,似乎还带着些对于让他站了许久的歉意。
裴词安有些受宠若惊,能同太子一道用膳,那是莫大的殊荣,整个京城一年也不会有几人有这待遇。
更何况太子既然能留下他用膳,那说明他今日能见到她了。
他欣喜地道了声是,又在书房外的偏厅等了半晌,待到太子将上午的政务全部处理完,才随他一同到了花厅用膳。
一开始饭菜上来的时候,裴词安还有些拘谨,倒是太子先主动问了他,“这一个多月,同孤的妹妹相处如何?”
太子问得随意,裴词安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他细细回想了同沈若怜相处的每一幕,不由笑道:
“公主善良纯真,是臣见过最好的女子。”
“最好的女子?”
晏温淡笑着倒了杯酒,推到裴词安面前,语气漫不经心,“那柳三娘呢?”
裴词安浑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
他忽然明白最近一段时日,太子为何突然不让他见她了。
他面露惶恐,急切解释道:
“柳三娘只是我裴家的一门表亲,她家中遭逢变故,投奔裴府门下,我母亲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了她,可我同她根本连面都未曾见过几回。”
晏温知道裴词安所言非虚,裴家既然选择尚公主,便断不敢做出这等阳奉阴违之事。
而在他的调查中,也是那柳三娘心怀不轨,蓄意勾引裴词安,意图搭上裴府这艘大船。
见太子目光沉沉看着自己不说话,裴词安立刻明白过来,郑重保证,“臣回去便同家母言明,让她明日就将那柳三娘送走。”
以太子的为人,若是放在旁的事上,臣下如此有眼力见儿,他定是会对臣下温声安抚几句,加以褒奖。
可此时,晏温听他说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微沉的声音里甚至透着隐隐威胁,“裴卿当知道,嘉宁是我大燕的公主。”
裴词安并不觉得太子的语气给他带来不适,相反,他甚至很欣慰自己喜欢的姑娘能被她的太子哥哥如此看重。
他面色郑重地点点头,再三保证,“臣明白,若是能娶到公主,此生定爱她重她,绝不让旁的腌臜事污了公主的耳目。”
“罢了,”晏温笑着转移了话题,“听闻裴卿会打叶子牌?”
裴词安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几年,他在家里也是个混不吝的,斗鸡走狗的事没少干,自然什么都会。
他面色微赧,“会一些。”
本以为太子是嫌弃他不务正业,打算说教他几句,却不想太子听他这么说,忽然道:
“下午孤正好没事,嘉宁近日养伤憋闷得很,裴卿不如留下来一起玩两局?”
“……”
裴词安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太子殿下在他心里一贯是克己复礼,端方自持的,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高贵与雍容,一举一动皆是风骨与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