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孩子们用自己未来的钱学习,就会更加努力,也会更懂得“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其中获得金钱转而投入学校建设中,学校必能实现自给自足,不会成为需要一直投钱的负担。
从学校出来的孩子,也会因“学校建设有自己一份”而更有归属感。
虽然学校是冷一在负责,但说起这些东西,冷一口中出现了很多对大雍人而言较为生僻的词汇形容,显然一切都是隐于背后的神女的安排。
神女力量如海浩瀚,却仍愿意为凡人、为孩子们付出精力思考,其言其行,又何止“慈悲”二字可以形容。
“学校还未建成,三位若是愿意留下当老师,待遇还可以商量。”冷一又看一眼洛芙叶,得到她一个轻轻的颔首,略有惴惴的心情便也平稳下来。
给现在愿意来的老师涨薪,是冷一自己的想法,在跟着洛芙叶将学校一点一点安排好的过程中,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就得到了肯定,还是让从未做过这些的杀手,开始有了真正成为学校负责人的信心。
——他本就是个干脆的、做什么都要做好的性子。
三位长老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什么一致意见,张长老眉眼舒展,轻轻摇头:“我等不缺什么,如今教授孩子们读书学武,本就是我等心中所愿,学校建设才刚开始,花钱地方还多,给我们的束脩,少些就是了。”
冷一听罢眉目变得柔和,向三人拱手行礼,郑重道:“如此一来,欢迎三位夫子,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僚,若有事情直接找我就是。”
洛芙叶在一旁也不言语,含笑看一眼冷一,心里甚至生出些成就感来——冷冰冰的杀手,终于被她带着学会了人类间的正常社交了。
年关将至,天气越发干冷,空气中的寒意仿佛正在积蓄着力量,就等往后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
长安人比往年新多了个习惯——
下工回家时,去长安城外水泥小路上找那飘着棕色的布旗的小摊买上一一袋糖炒栗子。
因为不是直接吃,倒也不怕带回去凉了。
回家吃罢饭一家人坐着烤火的时候,将凉了的栗子放在炉子边上,家中孩子就有了事情做,虽流着口水,还是认真盯着,时常翻动栗子不至于叫它糊了,大人们看着这一幕,也不用哄孩子,能轻松聊聊孩子们不感兴趣的家长里短。
烤热的栗子不如刚出炉时候好吃,但这点口味上的差距,大家也不甚在乎。
房子外头冷风呼啸,像是咆哮的怪兽,自己的小家里温暖又舒服,一家人都在身边,炭火噼里啪啦地跳舞,时不时跳起的火星,像是快乐的小人儿,炉子上头栗子烤着,缓缓飘出带着点苦的甜香。
等栗子烤热了,给乐呵呵坐着、已经没了牙齿的阿爹阿娘剥上一个,看他们一点点抿着吃,又给眼巴巴望着的孩子们开上几个,任由他们啃得手上嘴上黑乎乎一片。
糖炒的栗子又香又糯,甜软的栗肉嚼一嚼就化了,慢慢剥着吃,壳剥不干净也不恼,带着甜甜外壳的肉放进嘴里,用牙齿一点一点剃着吃干净,时不时配上一口放了苦叶子的茶水,只觉得身上暖呼呼的,从心灵到身体,每一寸都暖呼呼的。
周围都是最亲近的人,哪怕吃得满身狼狈,谁都不会在意。
栗子甜香,小屋暖和,家人在侧,心神宁静……不用担忧明日如何,不用担心雪太大、天太冷,不用担忧孩子老人身体健康,这种让人忘却一天烦恼辛苦的舒适,让人感到熏熏然的快乐满足,是长安人对于神女来到的第一个冬天最深的印象。
满仓的地窖、门外平整的道路、冬日还有工钱的活计、孩子能读的便宜书籍……曾经被接踵而至、目不暇接的好消息充盈了生活的人们,在这个闲适的冬日,才时间整理心情,恍然明白自己的生活究竟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生活一如往昔,只有无数人家中突然供奉起的女性木雕,证明人们想着什么。
长安如何,远在正灵山的正盟长老们并不知晓。
下雪之前,天静宗加急信件终于到了正盟林盟主的手中。
议事厅内,拆开的信在来自各门各派的长老们手中传阅,信中分明讲着匪夷所思的一切,但没有任何长老在看完这封信之后发表任何看法。
——他们的惊讶、他们的反驳话语,早在前几天就已经说完了。
滨南大水之后,正盟滨南分部沦陷,弟子或是被地方豪强暗杀,或投靠豪强,武林震动,影响极坏,正盟盟主长老几乎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这件事,一时间都没有精力分给暂无其余情况的长安妖仙。
直到前段时间,滨南水灾后续处理干净,前往长安的下属们终于避开雀鸣卫的耳目,带回了有关……神女的一切信息。
“诸位,天静宗宗主已说明一切,”林盟主见所有人都看完了信件,这才开口,沉声道,“天静宗表明立场,甚至已与皇帝陛下达成一致……正盟并无权干涉诸位宗门的选择,但……正道之根为何?望诸位在做出选择时仍记得这句话的答案。”
林盟主虽说着不去干涉各宗门选择,但本身倾向已表露无遗。
众人沉默不语,心中却也清楚,武林与朝廷之间的问题,如今确实也要做个了断了。
大雍朝已是蒸蒸日上之态,侠以武犯禁,和平局面本就不能靠个人修养和门派约束来达成……武林式微本就可以预见。
……只不过在神女为大雍朝带来如此多改变之前,局面并不如现在般明朗,大家也还有争取更多的想法。
事到如今,却也该做出选择,是顺应天时,还是逆流而争?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今年的雪果然比往年都要大。
果儿舔了舔落在嘴唇上的雪花, 冰凉的一点,很快被体温融化,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甘甜。
今天没什么风, 雪花缓缓地飞着、像轻柔落下的柳絮, 柔柔地挂在了她的眼睫上。果儿不舍得将舒服暖和的新棉袄弄脏,便直接用手被抹去了睫毛上的小冰晶, 顺手将脖颈间厚厚的围巾向上拉了拉,又埋头扫起雪来。
“叶果儿,你又不戴手套!”身旁传来女孩儿清脆的声音。
“唉!”叶果儿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对方手里的手套, “芳芳姐, 我想着带了手套不好拿扫把呢。”
被她唤作“芳芳姐”的女孩儿比她大些, 闻言伸手捏了捏她冰凉的脸颊, 责怪道,“冻疮才好, 胡管教都说不能挨冻, 到时候又得复发了!”
叶果儿憨憨一笑,赶紧将两只连指手套带上。
见状叶芳芳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去了对面, 风风火火地帮着叶果儿扫起雪来。
叶芳芳动作干练,见叶果儿慢吞吞仔细扫着, 于是说道:“咱们动作得快些, 今天小年呢,夫子说店主娘娘等等就来……大家都在厨房帮忙包饺子了, 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咱们先大略扫扫,等等叫叶喜、叶炎他们拿锨铲了, 免得店主娘娘来的时候地上结冰。”
“芳芳姐,不能叫‘娘娘’的。”叶果儿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