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爵并没有流淌库珀家族的血液,真正拥有库珀家族血液的,一直是你的母亲秋狄夫人。”
贝尔低沉回应:“我知道这些。”
“但还有你不知道的。”他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你知道神像为什么是禁品吗?”
贝尔摇了摇头,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现在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她正要开口,但身后的人已经说了下去:“因为每一尊神像都是活的。”
贝尔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重复了他的话语:“活……的?”
“神像都够赐予神力,让拥有者像神仆一样,能够短暂使用神明的力量。”
“但它也如同神明一样,需要祭品。”
贝尔联想到了什么:“……血液?那些外来者的血液?”
“不。”对方纠正道,“那些普通人的血液,只能成为夜神的饵食。或许能够取悦神明,但终究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猜那也只是库珀公爵做的一些尝试。”
“只有王室和三大贵族的血脉,也就是你所说的传说里,最初和夜神签订契约的四支血脉,才有和神明交易的价值,才是神明真正喜爱的祭品。”
“他有用你、用你姐妹的血供奉神像吗?”
“没有!”贝尔飞快回答,不需要他再问下去,她自己找到了答案,“……他用的是母亲的血。”
“她一直很虚弱,一直脸色苍白,身体不好,是因为、因为……”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记得秋狄夫人年轻时,拥有高超的狩猎技巧,是与女巫雷蒂娅一起,被称为天才的年轻战士。”
“我也一直很好奇,面对这样出身尊贵又强大的夫人,奥列文是怎么一步步控制她,让她变成这样孱弱的羔羊。”
“我想,或许正是他急迫地想要在库珀家站稳脚跟,才只能依靠神灵,依靠祭祀夜神的雕像。”
贝尔用力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徽章,语调忽然冷下来:“我知道你是谁。”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法度因·艾恩公爵,你才是整个王都里,夜神最为虔诚的信徒。”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我的身份。”他弯下腰,似乎在接近墙壁的洞口,贝尔警觉地站了起来,一旦他越过密道,她就会发动袭击。
但他只是把一把闪着寒光的青铜阔剑放在了洞口处。
“最初的那位‘库珀’,并不会使用巨斧。”法度因低声说,“那把青铜巨斧,是夜神赐予库珀家的,并不是他一开始携带的武器。”
“而真正属于他的那把青铜阔剑,被放进钟楼的时候已经断裂,还沾染着鲜血。”
“神说,熔毁它,永远不许战士家族再使用这样的武器。”
贝尔下意识问:“为什么?”
“这当然不是最初那把剑。”法度因没有回答,“这是一件仿冒品,我把它留给你。”
“我只是来告诉你,奥列文失去了夜神赐予的神像,失去了他最大的倚仗,愤怒得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他关上了库珀府邸的大门。”
“而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们没有办法逃离他。”
“我不会上当。”贝尔忽然开口,“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想让我、让我杀了……我不会被你激将!”
“也许你的话里藏了谎言,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忽然情绪激烈地反抗,目光死死却无法从那把青铜阔剑上离开。
“是的,我在利用你。”法度因没有如她想象中狡辩,他坦然承认,“我希望你能杀了奥列文·库珀。”
“但选择权在你。”
“我只将这把剑留在这里,你可以选择用它防身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也可以用它杀死你的父亲。”
沉默良久,她问:“为什么是我?”
没有人回答,法度因似乎早就已经从城墙边离开。
他似乎一开始就只打算告诉她自己想说的,没打算为她解答,也没管她能不能接受。
贝尔俯下身,颤抖试着拎起那把阔剑。
握柄粗糙,想要舞动宽阔剑身需要不少力气,但贝尔轻而易举地把它举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的祖先也使用这样的武器,她觉得这把剑相当趁手,就好像她天生就该使这样的阔剑。
她回头再看了一眼自由的远方,伸手摘下那枚散着微光的骑士团徽章,埋在墙边,而后背上阔剑,又一次从那个密道返还,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她毫无倚仗地走进黑夜,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快察觉到痛灼——是夜行病的前兆。
贝尔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源于痛苦和恐惧,还是心底一点点爆发的愤怒。
她这一次不打算逃。
就算她被骗了,就算只有一点可能,她也不能丢下妈妈,丢下莱昂娜和伊歌尔,让她们为自己接受惩罚。
她得去救她们。
城墙之上,本该早就离去的法度因站在城墙高处,他手中瞄准贝尔的无色火焰无声散去。
“这样就好。”他居高临下地闭上眼睛,“去吧,就用你先祖的剑,斩断命运的丝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