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烛看着透一点红光又在黑暗中的他的掌心,小声问:“现在……好点了吗?”
游熠说:“再缓一分钟。”
“……”
许清烛突然还想动,被游熠看穿,游熠被她给气笑了,强硬地按住她,不让她再乱动。
漫长的一分钟后,许清烛乖了下来,游熠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我在车里说的那些话,不是在警告你过了界,我是怕我自己过界,是在警告我自己。”
他怕她无意打开他为自己和温烟建造的那个牢笼,他怕她走进去,怕她带走他,他在提醒自己,不要背叛温烟,不要丢下温烟,不要再对她有冲动。
而那个时候,他完全不知道她喜欢他,她在他眼里只是单纯与无辜的妹妹,而对这样一个妹妹动了坏心思,他真的很坏。
“在你住进来后,我就再未画过温烟,如果我再画你……我会失控的。也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难再把你当作‘妹妹’看待。”
许清烛忍不住眨不断眼睛。
信息量有点多,她需要再消化一下。
所以,他从对她有好感开始,他就一直在怕自己过界。
他拒绝画她,不是因为他不想,是因为他不能,他怕自己过界,怕自己失控。
那他不把她当妹妹当什么?
当小心翼翼的、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对他有那种吸引力的女人?
她长长的眼睫毛不断地刷着他的掌心,刷得游熠掌心很痒,游熠终于无奈地移开:“闭上眼睛,好不好?”
许清烛执拗摇头。
她不想闭上眼睛,是因为她怕游熠的声音与话语都是来自她的想象,并且她隐约感觉到了游熠说这些的原因。
“然后,是你生日那晚吗?”许清烛抬头看他,轻声呢喃问。
游熠低头看她,微诧于她的敏感,也明白她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嗯。”
终于谈到了这里,游熠避开她的目光不再对视,他看向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她在大雪里奔跑的画面。
即便在风雪交加之中,即便是即将生病离开这个世界的她,哪怕是在角色中,她眼底向生的生命力也是属于她的。
游熠轻轻弯唇笑了一下,继续说:“那晚,在你进门前,我一直在反复地调台,调你的片子。我很想你,又怕看到你。那时候,是我在挣扎……直到突然看见你出现。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吗?”
许清烛摇头。
游熠垂眸看着她说:“在我最怕的雪天,在我梦里出现那些漫天大雪,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恐惧与眼前的雪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你……就和这里的你一样。”
许清烛抬头向电视里看去。
她在雪中奔向的是她在生命弥留之际想象中的未来,穿过风雪,便是阳光普照,金光灿烂。
游熠轻轻揉了揉她头发:“我那时对你说过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虫子除干净了’,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很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许清烛转头,怔怔看着他。
他说的话,她都记得的,她总是记性很好,记得他说的那一句“虫子除干净了”,也记得她听到了电视里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他调台的动作。
游熠忽然再次捂上了她的眼睛:“别看我。”
许清烛慢慢枕在他肩上,问:“为什么?”
游熠的声线很不稳:“因为,就是在这一天,我背叛了温烟,也伤害了你。”
良久的安静。
许清烛轻道:“你说,我不打你。”
这一道带点玩笑的谕旨下,游熠轻吁了口气。
半晌,游熠再次开口,说出于他而言最难堪的话。
“……我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可能’是睡眠不足,酒精作用,感冒发烧,客厅太黑,甚至你是温烟派来的人,是温烟同意让我放心去爱你的人,但其实你和温烟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你从来不是她的替身,只是我的私欲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然后,我吻了你。我没有喝醉,我知道是你。”
他知道是她。
许清烛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介意的事。
介意那一晚,他将她当作温烟,抢走了她的初吻。
一滴眼泪忽然越过鼻子,与她另一滴眼泪汇聚,落在了他肩上,晕湿出了一大圈阴影黑迹。
许清烛忍不住哭腔地说:“王八蛋。”
“……是,我是坏人。我对你说出温烟的名字,是不想毁掉我们之间不过界的约定,害怕你再次搬走,可是在我说出这个借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我怎么可以让你以为我在把你当作温烟的替身……在那以后我都很恶心我自己。”
“在我和温烟道别之前,我就喜欢上了你……我背叛了温烟,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许清烛感到她额头上有冰凉的水珠滴落,一滴,两滴,三滴。
来自游熠。
她永远记得她那天有多么受伤,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在可见度很低的雪天里开车回家,陪他过生日,陪他度过对他来说最难过的一天,她却受到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委屈。
她被爸妈守护了那么久的初吻被他在醉酒中夺走,他还将她当作温烟的替身,她回到房间里抱着马桶吐,吐出来的只有酒与胃酸,边吐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