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以为他终于能消停了,岂知他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那他若是专盯着我胸腹和脖子砍,我又躲不过呢?”
至此,颜嫣的耐心已彻底被耗尽,小妖若敢再废话,她怕是得暴起打人。
“那你就乖乖躺好装死,指不定还有一星半点的活命机会。”
……
从头至尾,谢砚之的目光都牢牢黏在颜嫣身上,他观察得很是仔细,没放过半点细节。
她耐心将要被耗尽时,眉头会微微皱起,嘴角微抿,说话声倒是一如既往地轻柔,丝毫看不出她将要生气。
可谢砚之知道,即便真生气了,她那把细细的小嗓音也毫无威胁力。
谢砚之看着被小妖缠得几乎就要炸毛的颜嫣,不自觉扬起唇角笑。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她一点都没变,分明还是从前那个颜嫣。
晨间时光飞速流淌,颜嫣在将要生气与沉住气之间反复横跳,转眼就到了晌午。
隐去身形的谢砚之仍寸步不离地跟着颜嫣,眼下是用午膳的时间,今日的她尤为忙碌,往嘴里扒饭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上许多倍。
她口味依旧像从前那般,无辣不欢,爱食肉,不喜食青菜。
纵使吃得这般急,菜里的配料不论是葱蒜还是辣子统统都要挑出来。
她喜欢的食物永远都要留到最后,攒金子般将它们攒在碗里,整个过程只扣扣索索吃上几口,待到碗里的饭和素菜都被扫空了,再一把将那堆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上眼睛。
这些通通都是她年幼时流落街头所形成的习惯。
有些记忆纵使被遗忘了,身体也依旧会记得,哪怕她已然转世投胎,也仍是颜嫣。
事已至此,谢砚之也不打算深究颜嫣为何会失忆,那些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谢砚之甚至在暗自庆幸,她将那些不堪的过往通通都遗忘了。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看见一个这般生动、这般真实的她?
青冥的传音恰在此时传来。
谢砚之最后再看了颜嫣一眼,折身返回山脚。
同时间,须萸山山主也正带着自家小弟往哀牢山上冲。却不想,竟与正在下山的谢砚之撞了个正着。
须臾山山主犹自发着懵,心想此人是谁?谢砚之已然掀起眼帘,瞥向他。
看见谢砚之的第一眼,须萸山山主甚至都没认出他便是传说中的魔尊。
只觉眼前之人虽是一副被雷劈焦了的狼狈模样,却有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仿佛生来就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众生万物都该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第二眼看去,又觉这黑漆漆的不明生物着实是难得的盘靓条顺,都已经这样了,亦难掩其姿容。
生性好色且男女不忌的须萸山山主不禁心神荡漾,已然动了要将此人掳回自家洞府这样那样的龌龊心思。
他那双眼睛几乎就要黏在谢砚之身上,却不知为何,他瞧越觉眼前之人当真眼熟得紧。
待他想起眼前之人究竟眼熟在哪里时,流淌在眼中淫.秽之色一扫而空,肝胆俱裂,竟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不停地打着摆子,险些跌坐在地。
还得多亏身侧的小妖扶了他一把,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不断在心中咒骂自己昏了头,已然在脸上堆出假笑,恭恭敬敬与谢砚之行了个大礼。
谢砚之自是不识眼前之人。
虽不知他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跑来哀牢山是要做甚,却不想在这等关键时刻开杀戒,以免吓着颜嫣。
他远远朝须萸山山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颌一抬,示意他快滚。
须萸山山主非但滚了,还滚得十分麻利。
只是他心中依旧十分惶恐,一路忧心忡忡。他既能稳坐山主之位这么多年,自是蠢不到哪里去。
故而在看见魔尊大人的那刻起,便已确定,岚翎家的小童养媳定是谢砚之在找的那个“夫人”。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忧心。
毕竟,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哀牢山麻烦,很难保证那小童养媳不会向魔尊大人告状。
念及此,他闭上浑浊的眼睛,缓缓吁出一口气。习惯性地呼唤那狗腿子鬣狗精的名字,却无人再应。
某个瞬间,须萸山山主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猛然惊觉狗腿子已死的他悲从中来,想要除掉颜嫣的决心愈发坚定。
……
青冥来得比谢砚之想象中还要早。
原本需要花上一整日的路程愣是被他缩短到半日。
只因他突然想起,压根不用自己亲自跑一趟,传讯唤人将衣物送来便是。
被青冥挑中的倒霉蛋正是影。
谢砚之还只是个凡人时,他便已是贴身暗卫,自打青冥出现,便被升职,丢去做将领了。
可这年头还有谁敢招惹谢砚之?所谓的军队都拿来做摆设了。
影这日子过得可比当暗卫时潇洒太多,他练兵之余,日日缩在军帐中莳花弄草,收到青冥传讯时,正在给一个姑娘写信。
自打有了传讯玉简,便很少有人再用书信交谈,他与信那端的姑娘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