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亦在轻纱后笑弯了眼,玩心大起的她掐着嗓子嘤嘤啜泣:“你们这群人好没良心,才过五十年而已,竟都不记得我了。”
五十年?还是个大家都认识的人?
众人皆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周大幅脑子转得最快,又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等等?五十年?”
说到这里,他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双手捂着胸口,呈西子捧心状:“可别是老大诈尸了?”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这种话怎能乱说?
果不其然,江小别已然握紧了拳头,他若再敢乱说,非得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小小面馆内竟弥漫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颜嫣便是在这紧张,且又莫名有些喜感的氛围中摘下了幂篱。
一本正经地朝周大幅颔首:“周公子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机灵。”
这下好了,周大福那双眼睛简直瞪得像铜铃,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活见鬼”。
其他二人更是呆若木鸡,简直都能往嘴里塞进一个鸵鸟蛋,半晌才缓过神来,颤声道:“老大,果真是你?”
颜嫣郑重点头,表情严肃:“如假包换,比真金还真。”
最后一个字尚在舌尖打着转儿,江小别便已扑了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至于周大幅,他倒是也想去抱颜嫣。
这不是怕挨他姐周笙生的揍么?敞开手臂,扑至一半,又老老实实地缩了回来。
江小别与周大幅可不似池川白这般有分寸。
热情到颜嫣直呼受不了,到最后,还得池川白出面来制止,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来与颜嫣叙旧。
若不是意外遇见池川白,被带来此处,颜嫣其实并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牵连。
无他,不想将无辜之人拖下水。
她这一生早在坠崖的那刻终止。
若不是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她根本不可能从蚀骨深渊底下爬上来。
她是赌徒,亦是亡命之徒。
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也不在乎会失去什么。
可他们不一样,人人都有大好前程。
他们能记得她,年年都去祭拜,她已经很感激了,又何必与她搅在一起?
道理所有人都懂,活了这么久,也没人是傻子。
第一个接话的是周大幅,他难得正经了一回:“老大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何我们明明只有几面之缘,却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这的确是个一直困扰颜嫣的问题。
周大幅笑了笑:“五十年前,五个初出茅庐的外门弟子在魇熄秘境中被一介凡女骗得团团转,因她那过人的胆识和魄力,他们都以为她是元婴老祖,一路替她卖命,对她唯首是瞻。”
“又何曾料想,她竟是个连剑都挥不动的凡女。”
“你或许没想过,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对我们几人来说有多震撼。”
“身为修士的我们,自小被灌输的理念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凡人在我们看来有如草芥,而你这个如草芥一般的凡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引领着我们,让我们这几个弱者在危机四伏的魇熄秘境活了下来,。”
“我周大幅这辈子没敬佩过几个人,除了老大你,便只剩我师父。”
“这话听着是不是很酸?”
“可事实就是如此,总之,旁人是怎样想的,我不管,我周大幅帮定你了,不论你是想复仇还是想怎样,我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也别想甩开我,你这朋友,我是认定了。”
江小别也赶紧跟着表态。
“早在五十年前我便说过,若有人敢欺负老大,我能豁出这条命来替你讨回个公道。”
周笙生则朝颜嫣眨了眨眼睛:“我们老周家既已有大幅为你出头,我就暂且退居幕后罢,需要用灵石,只管与我说。”
突然听到这种话,说不感动,当然是假的,颜嫣幽幽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连她自己都没想好,而她的仇人却是柳月姬、谢砚之这等人物……
周大幅一眼便看出了颜嫣的顾虑,朝她眨了眨眼:“你还怕会拖累我们不成?”
“我们又不是傻子,放心罢,送死的事,我周大幅是不会去做的,撑死也就偷偷给你送点丹药罢了,绝不会被人发现我们暗中勾结。”
江小别也跟着附和:“我虽讲义气,但还是更怕死,也就暗中给老大你传点消息什么的。”
说着,还不忘瞟周大幅一眼:“我可精着呢,论精明,连他这出了名的铁公鸡都比不过我。”
周笙生只笑笑,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没表态的。
她对颜嫣有好感归有好感,却还不到两肋插刀的程度,能帮自是要帮,可若真会牵连到她,自会想办法撇清关系,某种程度来说,她才是这群人中心智最成熟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