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她一眼没搭话,显然心情很不佳。
随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接着挖,朕先回御书房。”
关厌说还想看看,他就带着一队随从先离开了。
贺公公也留在这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关厌坐了片刻,趁着小太监们再送东西上来的时候走过去查看,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将之前在玲珑阁断墙内发现的那支兰花金钗混了进去。
随后,她故意“咦”了声吸引贺公公注意,再拿起金钗看向对方:“这支兰花钗着实漂亮,贺公公可知它是谁的?”
贺公公笑眯眯的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钗上,下一秒神色微变。
他皱了下眉,目光转了转,低声道:“原来……”
只有这两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了。
关厌追问:“原来什么?”
她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这位贺公公能做到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位置,在宫内干的时间绝对不短,而且以前也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所以他百分百知道很多信息。
贺公公经她这一问才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回娘娘,没什么,奴才只是想到了些先帝在位时的旧事。”
关厌打了个呵欠:“那就说来听听,反正现在守在这里也无聊。”
这金钗和之前砍断四肢的白骨都出现在玲珑轩,而且拿到金钗后关厌还听见了酷刑进行时的声音,足以确定这东西就属于那个女人。
而上次皇帝悄悄挖走白骨之时是亲力亲为,所以这贺公公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也肯定不知道其中内情。
既然不知道皇帝有心隐瞒,那他就不会帮着瞒。
贺公公笑了笑,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年宫中曾有位得宠的丽妃娘娘,为人极好,在奴才们心中皆是那菩萨般的好主子。后来却因后宫争宠之事,丽妃娘娘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却无可奈何,即便连先帝也未能保住她,只好将人暂且打入冷宫以待平冤。”
他说到这里,微微偏过头,目光遥遥望向左侧,叹了口气道:“只是……冷宫这样晦气的地方向来无人问津,若是有人想做些什么亦是易如反掌。”
他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丽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不出三日便失踪了,只留下一个随她而进冷宫的小宫女。那小宫女说,前一日有位小太监打扮的人去了疏月阁,神神秘秘的说是先帝要悄悄见丽妃娘娘,让娘娘随他去。丽妃娘娘走后,小宫女没等到人回来,还当是先帝留娘娘在寝宫歇息,直到次日午时,既未等来娘娘,也未等来复位的消息,她方才知道出了事。”
关厌听得出来,贺公公话里话外似乎对这位丽妃十分维护。
按理说他当年还没这么高的职位,知道的事情不至于那么详细,但他却非常笃定地说是丽妃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一点儿也没觉得是对方真的干了什么坏事罪有应得。
既然他信任丽妃,关厌当然会顺着他的感受给反馈,叹着气说:“这后宫便是如此,若为人太善,反倒难以自处。后来又如何了,人可曾找到?”
贺公公看了眼关厌手里那支金钗,笑了笑说:“自然是没有的,自那日之后,先帝派了许多人,几乎将整个皇宫掀过来,亦未发现娘娘踪迹。可如今……”
他指了指金钗:“佳妃娘娘可知,此金钗便是当年先帝特意为丽妃娘娘所打造?这图纸也是先帝亲手所画,举世独此一支,再无别的了。如今它既出现在这湖底,想必当年……丽妃娘娘便是深埋于这听风湖下了。”
关厌跟着他表示惋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共情了。
随后又问:“那公公可知,什么人会害这位丽妃娘娘呢?当年的先帝难道一点也没查出来?”
贺公公撇了下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小太监,低声说:“后宫中妃嫔众多,为争风吃醋而杀人放火者不在少数。先帝是否查出什么,做奴才的并不知晓,但那丽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却曾指认了一名小太监,说娘娘正是被此人带走。小太监起初不认,后受不了酷刑,供出了皇后。可皇后向来身子弱,连后宫都交由其他妃位共同协理,又岂会做这等事?”
就是那小太监故意攀咬了皇后,真凶另有其人呗。
关厌想了想,又问:“贺公公刚才说的是疏月阁?那丽妃娘娘出事后,住进去的又是谁?”
疏月阁就是立了一座坟包,把她第一次带回过去的那个地方。
“不曾再有其他人,”他道:“只有那小宫女一人住在其中,纵然先帝开恩赐她黄金百两欲放人出宫,她却只求留在疏月阁,说丽妃娘娘一日没找到,她便守在那里一日,终有一日能盼得娘娘归来。”
“唉……可后来,那小宫女也疯癫了。”
贺公公感慨道:“她与丽妃娘娘真可谓主仆情深,久久等不到娘娘的消息,她竟在那院中立了一座空坟,说若是娘娘去了,她也好有个祭拜之处,也省得娘娘在地下连一点供奉都没有。”
关厌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她当初在疏月阁看到的那具干尸,并不是某个弃妃,而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宫女。
她想起在干尸身上找到的刻了“万”字的玉佩,问道:“那小宫女姓甚名谁公共可还记得?”
贺公公愣了下,回忆片刻才说:“已过去多年,老奴一时也不知是否记错,若是没错,她在宫中的名字叫月牙,本名该是……殷小满。当年,正是老奴为她送去皇上赏赐的黄金与手谕,还贺她能出宫。”
因此他当时见过这宫女的资料,知道她的名字。
关厌听完微微皱了下眉,如果宫女叫殷小满,那她身上这块刻着“万”字的玉佩又是谁的?
她抬头问:“那丽妃呢,她又叫什么名字?”
贺公公被问得有点懵:“这……老奴实在记不住,娘娘身份与下人不同,奴才们不可直呼其名,久而久之,便无人记得了。”
关厌不甘,追问道:“那是不是有个檀字?檀香的檀。”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遥远的记忆终于被唤醒,贺公公恍然道:“对……老奴当年的确曾听皇上唤丽妃娘娘小名,似乎正是‘檀儿’。”
他顿了顿,疑惑道:“不知娘娘您从何得知?”
关厌便用了老借口:“做梦梦见的,若是没猜错,我梦中所见之人,正是丽妃。”
贺公公讶然:“竟还有此等奇事?”
她顺势说:“既然丽妃托梦,想必是有冤屈未申,若是贺公公愿意,可否将其家世等详细告知本宫?”
贺公公面目一肃,看向那些小太监,慢慢说道:“娘娘想听,老奴自然要说。只是这‘冤屈’……恐怕是申不了的。此事已过去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娘娘便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随后,他便开始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