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门掌门黎清胆,也就是“黎丹姝”的父亲,他可不是什么惜才爱才的好师父,说他嫉恨贤能,差点没毁了苍竹涵才对。苍竹涵在黎门的日子可绝不能用“好过”来形容,黎门大多是些见人下碟的货色,眼见黎清胆不喜欢他,便拉帮结伙的欺负他。也就是苍竹涵着实是个好人、是个真君子,才能一直不以为意,只去记黎门给予他的、稀少的“那点好”。
好在老天是公平的,琼山的摘星真人机缘巧合见到了他,摘星真人不忍明珠蒙尘,用了举世罕见的御神丹同黎清胆换了这个徒弟。即便如此,也是黎清胆亲口说出不要他了,苍竹涵方三叩拜别,离开黎门入了琼山派。而他入了琼山后,也依然认黎门为师,当黎门遭祸,他不仅从未生出幸灾乐祸之心,还为黎门报了仇。
要知道,在石无月得了御神丹修为大涨的那会儿,没人愿意为了黎门出这个头,只有苍竹涵,拜求摘星真人,不惜重伤,为黎门复了仇。
此间种种,若是换了她,大概是做不到的。
黎丹姝还记得苍竹涵浑身是血也要伸出手去拉她,想要将“她”从石无月这个垃圾手中救回来的迫切。也记得“她”着实不愿再拖累对方,而决绝堕魔的悲痛。
“天下的男人都是混账,除了涵师兄。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他了,你也要记得,咱们欠他,明白吗?”
黎丹姝确实亏欠苍竹涵。
她不过是未曾与那些糟污东西合伙一起欺负他罢了,心底里也未必多当他是师兄,可苍竹涵应了这声师兄,便是可以赌上性命的承诺。
石无月估计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派黎丹姝前往上清天,动的何尝不是苍竹涵的心思。他怨恨苍竹涵毁他大业,便也想苍竹涵身败名裂。黎丹姝是奉命来干坏事的,她想进琼山派,除了苍竹涵还有什么办法。苍竹涵若是惑于故情保了她,一旦黎丹姝做的事情败露,无论成没成,他作为庇护者都难辞其咎。
石无月已经化成黑雾了,便也要苍竹涵沾一身污。
阴险恶毒,真是太他妈阴险恶毒了。
黎丹姝狠狠磕碎了牙齿间的瓜子,在心里第不知多次痛骂石无月狗比,等骂爽快了,便留下茶钱,施施然准备回住处去。
不过今日似乎确然有变。
不仅茶博士开始说起琼山派了,连前两日叫他往东不敢往西的相城城主,竟然也敢不听命令私自派人出现在她眼前了。
黎丹姝瞧见楼下拦着的两名护卫,额角忍不住一跳。
然而来的两人显然被叮嘱过,在黎丹姝发怒前,先跪下请罪,言简意赅道:“大人恕罪,玉山异动,城主请您归府急议。”
第14章
玉山异动!
在相城这个地方,玉山绑定琼山派。
作为上清天在逃仙女,黎丹姝一听到琼山派有动静,本能就想跑。可偏偏相城城主很有自信,他把黎丹姝拉回来,不仅不讨论逃跑的事,还颇为傲气地说:“这些年一直这样,隔个十年八载,琼山派总要派些新入门的弟子下来巡游人间太平,我都经历过五六回了,起初是紧张些,不过后来发现,只要躲好了,他们就发现不了咱们的。”
黎丹姝:……你当老鼠还当出骄傲了是吗?
不过相城城主这面对琼山派来人躲字为先,而不是硬要摆出反派的架势和他们死磕的灵活做法还是颇得黎丹姝赞赏。她刚想问问躲哪儿比较方便,躲多久合适,她是不是得先准备点零食话本什么的,就听相城城主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次不同了,如今我不是孤身一人,相城现有来自魔域的大人您,想必琼山派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也不是对手。”
黎丹姝:……你以为我是寄红珠吗?
何况就算是寄红珠,在魔域大门未开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和琼山派硬刚,引起对方的过度注意啊!
黎丹姝脸色难看,相城城主窥见,便也自知说错了话,一时有些讪讪。
他被寄红珠恐吓过,不敢下黎丹姝的面子,也不知道她来凡间的任务是上琼山派卧底,见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和琼山派对上的计划,便主动说:“不过魔尊大计当前,自是不宜起冲突的。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一起往地城躲躲。”
所谓地城,也就是相城城主为自己挖的老鼠窝。
这地方的材质有点特殊,像他这般魔气不算很重的邪道躲在里头,可以隔绝外界对魔气的寻探,确实是个好去处。
不过黎丹姝身有月珠,她只消不与上清天的人见面,自是在哪儿都无虞。
黎丹姝是个谨慎的人。
她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小骨头人,不确定月珠对骨头人的荫庇有多少,为保万全,她觉得一起换个地方住,等过了这茬风波也不错。
于是当晚黎丹姝就跟着相城城主去住了地下室。
地下室被特殊材料覆盖得相当干净,故而也是连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黎丹姝在魔域看不到太阳的日子过惯了,也不觉得有哪里不便,往相城城主为她准备好的屋子里一蹲,大有可以在这里宅上一年半载的意思。
她稳如泰山,相城城主等着琼山走人他好回去接着作威作福,故而总是心焦。
黎丹姝逗骨头人玩解闷的时候,一天能瞧见七八次相城城主询问琼山来人的情况。
琼山来人相城城主自是不能不接待的,所以相城城主早就准备好了容貌与他有些相像的、一名真正的八十岁老人作为“表城主”来接待琼山派。琼山派大多修者都目下无尘,自是从这个真正的凡人“表城主”身上瞧不出半点端倪,所以他这屠杀妖兽的差事,才能在琼山派的眼皮下一坐这么多年。
“表城主”对相城城主隐藏自身至关重要,所以他将“表城主”的性命、家人的性命统统都扣死在了手里,在地下城内,相城城主为了向黎丹姝表示一切都是安全的,还展示了他一间刻满了邪文的屋子——黎丹姝当然知道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这东西以血为引,相城城主应该是拿了表城主的心头血来作了阵法,一旦他觉得表城主背叛,就能发动此阵,让身怀表城主血脉之人一夕暴亡。
此手法不可谓不狠毒。相城城主说的时候,神情却谦卑虚让,瞧不出半点敢拿人家不知道多少代人命做威胁的样。
黎丹姝幽幽地对骨头人说:“跟石无月的,不是脑子不好,就是真心恶毒。”
骨头人被她食指推了个踉跄,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黎丹姝又用力弹了一下,说:“看什么看,也骂你呢。”
琼山派这次历练的时间有些长。
相城城主起初说大约五六日,结果一眨眼十日过去,她仍没有收到人走的消息。
黎丹姝心里的危险雷达又响了起来,她不放心,抱着骨头人就打算去问问相城城主。没想到她还没走到议政厅口,便听见相城城主声音都有些变了地说:“你说什么,琼山派这次来的是谁!?”
“苍竹涵来了,他的师弟晅曜君也来了?”相城城主声音尖锐,“不是说是新弟子巡游吗,他们怎么会来!”
那传讯人同样慌得很,有些发虚的回话:“是新弟子巡游,只是咱们都忘了,今年是晅曜君出师。他就是那个新弟子!”
相城城主瞧着似乎怕得紧,连声痛骂:“这事怎么没有早提醒我,不提苍竹涵,那晅曜君——”
黎丹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再也忍不住,当下破门而入,叱问道:“琼山下来的人是苍竹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