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顿时笑道:“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卖字的。”
裴秋生又问了普通墨的价钱,付给小生一百文钱道,“劳烦小哥帮我拿这么一张普通宣纸和一方普通的墨,不知可否借用一下贵坊的砚和笔?”
纸和墨都是消耗品,但砚和笔都是洗洗便能接着用的,借用一下应是不难。
他想当场写一副字,如若能入了这家书坊的眼便是最好,如若不能,这家的纸墨不差,他便会将字和纸墨带走去往其他书坊。他相信,只要多问问,总能找到赏识他的人,不会浪费了他的银子。
小生见他付了一百文钱,将原本想劝退对方的话咽了下去,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因而他接了裴秋生的钱,道:“公子在此稍候。”
就在裴秋生等待小生去取东西时,书坊的老板带着刚才进书坊的谢公子和周公子也上了楼。
“谢公子,您要的字画我一早就给您留好了,就在二楼挂着呢!”老板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唾沫横飞。
裴秋生一转眼,便见到老板那张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的面容,三人均正向他这边走来。裴秋生不买字画,自然识趣地让开,退到了桌子附近。
“谢公子您看,这就是您要的那副柳公的字,东坡先生的《赤壁赋》。”老板介绍道。
裴秋生微愣,这正是他刚刚看的那副,看来眼前的谢公子在书法上与他算个同道中人。整个二楼的书法,只有这副《赤壁赋》最能入他的眼。
只见那个谢公子着一身墨绿色绫罗长衫,竖着白玉冠,丰神俊朗、墨眉似剑,手里一柄折扇时不时地轻扇几下,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沾了满身矜贵之气。
那个老板口中的周公子叹道:“柳公的字果然名不虚传。”
裴秋生问系统道:柳公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
总不可能是柳公权,他以楷书为著,眼前这个必然不是他写的。
系统:【宿主,是这个架空朝代的书法大家,柳全先,他的字画在长安可是卖得很好的。】
裴秋生点点头,原来是个虚构人物,难怪他没听说。这时,小生带着笔墨纸砚过来了,“公子,你要的东西。”
“有劳了,”裴秋生小心接过,小生见暂时没他什么事情了,便先去招待其他上楼的客人。
裴秋生见中央的桌子上还有不少空座,便找了一处开阔些的,将宣纸铺开压好,取了一角墨放于砚中,加水研磨,研磨得差不多了再用毛笔沾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书坊老板这边正在与谢公子商议着价钱,“这副字可是抢手得很呐,原本要卖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不是谢公子要嘛,给您便宜二十两,只卖一百两......”
就在老板津津乐道之时,谢公子不经意撇到了不远处在跟前铺着一大张纸的裴秋生,不免好奇问道,“诶,那边是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写字,”周公子说。
“我们去看看,”谢公子道。
老板这时才发现裴秋生在那儿写字,眼见着两位贵人走远,他即将到手的银子戛然而止停在半道儿上,连忙把小生抓到身边,贴着耳朵小声问,“那个穷书生在这干嘛呢?”
“说是想卖字,”小生如实回答道。
“卖什么字,我这儿要什么样的字没有?待会儿赶紧让他出去,别污了贵人们的眼,”老板没好气道。
“是,”小生得知自己因那书生扰了老板挣钱而被迁怒,心中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让那书生去角落里写了。
谢云昭一见到裴秋生的字,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生平喜好行书,最好柳公之字,但柳公的字,他向来只看得见成品而未见其落笔过程。眼前裴秋生的字虽较俊逸超然的柳公之字略显拘谨,但配上这首赤壁怀古,其大气磅礴跃然纸上。
只见他笔走龙蛇,一笔一划之间如蛟龙出海,游刃有余,令围观之人心觉酣畅快哉。
谢云昭一直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眼前写字的人。
老板站在一旁,哪里看不出谢公子是看上了这穷酸书生的字,于是大气也不敢再出一个,更别说再提赶人的话。
“好字!”一直到裴秋生落笔,谢云昭才开口赞叹道。
“确实不错!”周公子也忍不住夸口。
裴秋生抬眼,才发现周围围了好几个人,有刚才的小生,书坊老板,谢公子,周公子,桌上原本在抄书的两个人,并刚上楼的两位客人,均在看他及他面前的字。
裴秋生心道:有老板又有看客,看客显然对他的字有兴趣,似乎是个卖字的好机会。此时不卖更待何时?
于是裴秋生问老板道:“请问老板,我想卖这副字,不知道贵坊可愿意收?”
“这么好的字岂有不收的道理?”书坊老板还没开口,谢云昭便高兴地发话道,“我买了,还请老板估个价钱。”
老板如今有些担心谢云昭买了裴秋生的字不要那副柳公的了,但对方已经发话让他估价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道:“这位公子的字自然是好的,但所用纸张及墨均是凡品,又没装裱,卖八两银子最为合适。”
裴秋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八两?
他一个在长安城没半点名气的小人物,就这一炷香都不到的功夫,一百文的成本,就能得八两银子?
他按下心中的激动,免得在这些人跟前露了怯显得他浅薄没见过世面,于是面上镇定道:“我听老板的。”
“好,成交,”谢云昭显得很是高兴,“麻烦老板将这幅字帮我裱好,连同那副柳公的《赤壁赋》一同送到我府上,银子一并记在我的账上。”
老板闻言见自己的六十两没跑掉,装裱这副字他还能从中挣一笔,顿时喜笑颜开笑得一脸灿烂道,“好嘞!老夫这就给这位公子取银子。”
他说完,麻溜地给裴秋生结了八两银子。
一两银子并不重,但八两银子放在一起握在裴秋生手中,只让人觉得沉甸甸的。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于他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此时,谢云昭和气道:“公子若是能放弃字迹清晰可辨这一点,写字时更放开些,这副书必然会更好,”
裴秋生也知道,但他为了科考应试,平时写字时都下意识将每个字都写得能辨认,因而一时半会儿他改不了,“多谢谢公子指点,在下还会勤加练习的。”
若是能拿来换银子,他不介意练两套书法,一套科考楷书,一套随心所欲的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