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雪不可置信地接过保温杯,反复打量:“里面不会放了枸杞吧?”
商执斜睨她一眼:“嗯, 还有党参,黄芪和决明子。”
温大小姐露出嫌弃的表情。
商执这才勾了下唇角:“……开玩笑的。”
也对, 怎么可能往奶茶里放那些玩意儿?
温轻雪憋不住笑, 但又不肯因这种小事在对方面前笑得太过开心,于是只能别别扭扭地笑--如果将此刻的温大小姐变成漫画人物, 她的嘴巴,大概可以画成一段小小的、扭曲的波浪线。
忽而又想到一件事……
怪不得。
怪不得他把尹良彬给她买的奶茶直接扔了,原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意识到商执精心“策划”了这次见面,温轻雪心头溢满愉悦, 拧开保温杯盖, 奶茶的温度刚刚好,也不知那个颇有“昏君”潜质的大少爷用了什么名贵的茶叶来熬制茶底, 闻上去清香扑鼻,尝起来口感极佳。
眼前的景色很美,温热的奶茶驱散了夜风的凉意,温大小姐舒舒服服地晃荡着双腿,总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当初怎么会觉得这辆车古板又无趣,明明就藏着温柔和浪漫……
许应是心境不同了罢。
而她对一辆车的刻板印象尚且能改变,何况是对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偷瞄身边的商执。
当场被抓包后,温轻雪只能硬着头皮想话题:“呃,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这个观景台?”
有心为她点亮海岸,那也得找到最佳观景点锦上添花。
商执直言:“小时候爷爷带我来过。”
温轻雪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这里视野很好。”
“嗯,而且很少有游客过来,很清净,遇到不开心的事,对着山下喊一嗓子,心情就会好很多。”
“你喊过吗?”
“喊过不止一次。”短暂地陷入回忆,他兀自轻笑起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有点蠢。”
商执记得学生时代的自己曾经历过一段非常痛苦的“蜕变期”,少年带着对父母的自责与思念,又唯恐辜负爷爷的养育之恩,陷入了某种极力想要自证的怪圈: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发了疯一般埋头苦读,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才能填满那些难眠的夜晚……
从此,再不见少年心性。
商执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只鼓鼓囊囊的气球,还在不停往里充气,他无力地飘浮在空中,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幸运的是,商屹凯觉察到了孙子的压抑。
老人家不懂所谓的心理诊疗,也不懂所谓的情绪疏导,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那孩子该有个兴趣爱好、该出去转转,于是,他开始带着商执遛鸟、钓鱼,教他辨认玉石、茶叶。
商老爷子的喜好便是这样,陈旧老派,自得其乐。
因为是在“陪伴爷爷”,商执并不抵触,甚至潜心研学,只是为了能和爷爷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像是寻到了一个“泄气”的出口,一点一点将紧绷的琴弦调试松弛。
亦或是,自我救赎。
他做的不错。
如今再回望过去,只剩唏嘘。
温轻雪原本想说两句风凉话,但联想到商执小时候的经历,又咽了回去,不过既然当事人自己都这样觉得“有点蠢”,她也就毫不避讳地附和:“谁小时候没做过很蠢的事呢?只要能让自己开心,那就无所谓啦。”
商执勾勾唇角,算是默认:“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假装听不见。”
温轻雪故作轻松地摇摇摇头:“我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算有……”
她没有说下去。
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泡在蜜罐里长大,自己一直都是温家的掌上明珠,极少有烦心事,唯一一次感到困惑、无助,就是被迫接受联姻;而搬进檀香名郡后,她的几次困境都因商执的疏导而迎刃而解,如此看来,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似乎也并不太糟糕。
如果非要说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那就是,她开始纠结要不要把这段婚姻变成有名有实。
但这件事吧,又不能说给商执听。
就在温轻雪手捧保温杯保持沉默之际,身边的商执却沉声道:“到底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无忧无虑……真希望你一直都能这样。”
温轻雪不乐意了:“谁、谁是温室里的娇花?不能我姓温、又貌美如花,就非得是‘温室里的娇花’吧?那你姓商,又那么能装,我也没管你叫‘商场里的垃圾桶’啊?”
商执:“……”
垂目想了想,又想了想,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嘲讽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想笑。
是那些直率的、可爱的、肆意生长的玫瑰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回味够了,商执偏过头看向一脸不满的温轻雪:“哦?你不是吗?”
是逗弄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