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煊顿住,凝视这张凑到眼前的华容,不动声色道。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害,这谁看不出来呢……额我是说,如果是我,亲人眼里只看见弟弟看不见我,我也会伤心难过的。”
覃煊没有在意她体贴的弥补词,事实上,他并不是像她口中说得那样,他目视前方,神色淡淡的。
“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不适合那个场景,所以提前退了出来。”
陆今湘迟疑地打量他,见他面上确实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表现,不过她并不认为他一点也不失落,只是很多时候,失落已经变成习惯,渐渐地,便是连主人也不觉得那是失落了。
她伸出手,拉住覃煊的一根小拇指。
覃煊顿了下,张开手,将她整只手都握进掌心。
两个人不再说话,就这样慢慢的,沿着椭圆石子铺就的道路缓慢踱行。
天边金黄色的霞光弥漫下来,像是撒下一条条透明彩带,他们迎着霞光走过去,就好像行走在那一条条透明彩带上头,手拉手,肩并肩,步伐缓慢却坚定,永远也不会松开彼此的手。、
……
晚上,为欢迎覃骏顺利归家,特意举办了个家庭宴会。
陆今湘和覃煊准时抵达,陆今湘坐到陆夫人身边,望见她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庞,忍俊不禁。
“姑母如今得偿所愿,总算不必再忧心了。”
陆夫人慈爱地看她一眼,眼中的柔情似乎比往日更盛,也对,唯一的孩子平安归来,怎能不叫为人母亲心情平和,一切喧嚣不安终于都随风消散。
“我只盼望你们姐弟平平安安,荣享一辈子富贵,其他我就不奢求了。”
陆今湘哑然失笑,这两个愿望已经足够奢侈了,多少人能够平安到老,富贵到老呢。
不过这是姑母的拳拳疼爱之心,她用力点头,认真承诺道:“肯定会的。”
陆夫人听出她的故作腔调,眼波流转,斜睨她一眼。
这晚,齐国公和老夫人分外开怀,一家子难得齐齐整整,就连宣平侯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带着一家人赶了过来,望着底下乌泱泱一大家子人,两人不禁老怀宽慰,颇有种儿孙绕膝的感觉。
也对,眼看着长孙媳就要降下重孙辈,不管是男是女,总归是重孙辈第一人,幼子绕膝就在眼前。
一家子热热闹闹,竟也不遵循礼仪,边吃饭边交谈,虽然仍旧是男女分席,但中间没用屏风隔开,想来若不是一张桌子装不下,没准男女分席都用不上。
用膳间隙,陆今湘不时关注覃煊,发现他面上平静,进退有度,实乃谦谦君子仪态万方。
她放下心,心底嘟囔着,看来覃大人很习惯控制情绪运筹帷幄这一套啊。
用过晚膳,堂上出现很神奇的一幕,老夫人陆夫人和齐国公世子围着覃骏嘘寒问暖,问他路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艰险情况,另一边,宣平侯世子覃夫人却只顾着跟覃煊交谈,宣平侯偶尔跟覃煊说一些政事。
看覃夫人连脑袋瓜都不愿意撇向那边,陆今湘倒是十分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当然,覃夫人连她和姑母都不看在眼里,怎么会看重骏哥儿呢,她现在之所以愿意对她高看一眼,不过是因为肚子里怀着覃煊的孩子。
她是典型的拥护原配嫡长孙的人设。
可以理解。
人嘛,总有偏爱,偏爱原配所出长子更是寻常乃至正常。
不正常得是齐国公世子,他居然分外偏爱骏哥儿,她还以为他只爱他自个儿,对子嗣都是放养政策呢。
陆今湘捧着肚子,舒服地吁了口气,今晚这顿晚膳真美味啊。
隔日,正黎院迎来了客人。
覃骏头一次踏入西跨院的大门,来到西跨院的小院。
“能进来观光还是沾了表姐的光,西跨院修缮完毕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踏入这里。”他一边捧着荔枝头也不抬,一边畅叹感慨道。
当年买下西跨院时,覃煊刚回来齐国公府没多久,兄弟二人自幼分离,自然没有多深的感情,再加上覃煊一向排斥他们母子,自不会邀请他过来闲逛,再后来他跟随师父离开京城,一走就是一年半载,每次回来就是年关了。
陆今湘将他喜欢的荔枝都放到他跟前,说:“喜欢就多吃点,一会再拿走一些。”
覃骏大幅度摇头:“这玩意稀罕,母亲好不容易弄来的吧,我尝半盘就行了,外面一直风餐露宿,许久没品尝过这种新鲜水果了。”
他说完,关月若兰对视一眼,齐齐抿唇微笑,鱼柳更是上前一步,直接道。
“三公子,您说错啦,这不是世子夫人送过来的,而是大公子特意从外地快马加鞭调过来的。”
当然,加了冰,属于正常的调运速度,没有到累死马的地步。
覃骏咽下嘴里的荔枝,果不其然瞪大眼睛一脸吃惊,他显然明白丫鬟这句话炫耀的目的,立时扭头,瞠目结舌地询问陆今湘。
“真的吗?看不出来啊,表姐,你什么时候跟长兄关系变这么好了?”
陆今湘咳嗽一声,矜持道:“我跟你兄长本就是夫妻,何时关系不好了。”
覃骏鼓着嘴,一脸“你休想胡说八道忽悠我”的表情。
“行了,赶紧吃你的吧。”她抄起一颗荔枝塞他嘴里。
覃骏吐出嘴里的东西,一边剥皮一边好奇道:“什么时候?哦肯定是这半年,啊我真不应该出去,最精彩的部分居然让我错过了。”
他暴躁地一口咬掉皮,再吐出来,然后嗷呜嗷呜一口吞下荔枝。
陆今湘慢悠悠抿了口茶,好整以暇瞥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