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继续看屏幕:“你是怎么打算的?”趁她发着呆,他握住她的鼠标一目十行看策划案。
“原本我想的是在我们学校给山村来的孩子预留专门的学籍,主要在高中以成绩名次决定名额,但是……”她叹气,“蒙特梭利的定位跟普通学校不一样,从幼儿园到高中,教学模式完全不同,孩子未必会适应。再者,余氏教育同美国和英国的大学都有对接项目,一部分孩子会选择直升英美大学,那么,小镇里的孩子呢?”
“还有家长,他们凭什么在花了高额学费后,眼睁睁让其他孩子不花一分钱,纯靠学习成绩进入被我们定义为高端教学,精英培育的校区?”
余笙最关注的是孩子的发展,一个普通的孩子进入遍地是权贵的环境未必是好事。待得久了心态容易失衡,强行融入真的很难。
很突然的,她也理解到了陆衍在意的点,她跟楚星洛一起拉琴,他未必是因为吃醋,而是他们聊音乐说大提琴,他们一起合奏,是他不擅长的音乐领域,他完全插不上话。不像蒙特梭利也许能恶补,大提琴是即便他再努力尝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学会的,更别说是加入他们合奏。
这是余笙昨晚才想清楚的,她进入陆衍的圈子,明明大家百般配合,她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临走,他们塞了许多见面礼,她今早挨个拆了看了,随便拎出一样就是旁人奋斗两辈子也未必能拿出来的。更深一点,在那个圈子她会自卑,这是没法控制的天然情绪。
“私立学校存在即合理,不过,未必适合每个人。”余笙放松下来,往后靠了靠。
陆衍拥住她:“嗯。”
“顾子奕你知道吧,他以前的女朋友是学霸,挺厉害的。”余笙回忆第一次见到郑芷晴的画面,比他们小两届的学妹,一开始作为优秀学生上台致辞,确实很吸睛,“但是,从学霸都学渣可能就是眨眨眼的事情。”
一念之差而已。
陆衍问:“所以呢?你的新想法?”
余笙被打断,戳戳他手背,“你听我说完。”
她说她的方案从一开始到现在一遍遍推翻的心路。
“好,你说。”
“后来,我想的是筹建山村学校,给孩子提供一个公平学习的机会。可是,楚老师说光花钱,落到实处的概率全看人性。”
陆衍认同:“人性说是本善,但大多都有两面性,善恶其实难拿捏,再完善的方案,别有用心的人总有空子可钻。”他先打预防针,“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只能尽力减少可能性。”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企业和明星一边做公益,另一边不敢开设对外基金会,弄不好就有人别有用心,好心办坏事给自己招黑。
“你有什么想法?”他又问。
余笙攥住陆衍手指把玩:“从学校的筹建到运营,我没有完全想好,但确实不能光砸钱。我不打算开设奖学金,我觉得学费可以直接走减免,在食堂餐费和宿舍保障方面,我还在完善阶段。我设想的是以实物代替资金,比如学校的固定资产、各类物资。”
最关键的是:“这不是小钱,从集团走账,打着余氏教育的名义,股东不会轻易答应。”
“我暂时想到的是,以集团园区收入按比投入,在维持原学费的前提下,约等于每位家长在为孩子付出学费的同时,其实同步在做慈善。我会拿出集团每年投入的特定品牌运营费、公关费用核算对比。如何用好这笔费用,可以说也是变相的品牌推广。”
“陆衍,我想传递一个理念,教育的意义不是衡量一个孩子的天赋、成绩、升学,而是教会他们爱和生活。”
余笙想:“虽然很虚,但我想试试看。你觉得可以吗?”
陆衍沉默半晌:“确实理想化了。”
余笙紧张,把他手指都攥红了,他反手握住她,“好好操作,可以执行。”
“真的?”
“真的。”
余笙是站在孩子的角度,陆衍从集团利益出发指出几个点,她赶紧切换空白文档记录,“等等,你慢点说。”
陆衍圈住她的腰,防止她过于激动掉下去,“我不是说完就消失,随叫随到。”
余笙一高兴,扭头亲了他一口,转身继续。
陆衍发现自从上次两人一起完善方案后,余笙爱粘着他了。策划案她改过一版就要发给他看,两人饭后也渐渐开始聊工作,他的项目他说起时,她更是不再避嫌。两人偶有争执也是理性探讨,事后亲亲抱抱一笔勾销。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陆衍享受这样的状态,余笙也是,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的练琴时间。
楚星洛的团队从北京过来上海,他计划让余笙加入大合奏。人员他精心筛选过,首席会让她难受,大提琴是团队里的替补姑娘,水平也不低,应急能力强。
他让两人一起,也许能给她启发。
余笙背琴到后,楚星洛找她说明情况,她欣然接受挑战。
一开始她勤奋拉琴确实是进步神速,这两天却止步不前。有些东西不是靠苦练就能达成的,她理解他的安排,“谢谢。”
楚星洛问:“我的提议考虑如何?”这几天他总问。
余笙最近也一直在考虑,但没能答上来。
夜晚如约而至,楚星洛临时租的工作室是栋小洋房,三楼有个小天台,余笙在这吹了二十分钟的风。说是吹风,其实挺热的,大高温下她额头都冒了汗。
“余笙?”楚星洛找到她。
她背影落寞,他想起刚才的合奏。
“一次练习不代表最终结果。”楚星洛到余笙身旁,他看清她的眉眼,夜色中她面上意外带笑。
余笙指了指不远处:“楚老师你看,我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发现这里挺漂亮的。”
路灯一路蜿蜒,成片的绿化,还有喷着水的喷泉。
楚星洛循着她指的方向:“嗯,漂亮的。”
余笙说:“喷泉还会变色,现在是蓝色,刚才有粉色、黄色和紫色。”
她一直在看,直到看到心情平和,“你的提议我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