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一会儿,梁守行说:“好自为之。”
电话没挂断,是在等他接话。梁净词自然不爱听这些言论,但他从不吵架,跟爹妈也是,如果不是听他爸提到迎灯,甚至连眉都懒得皱。
最大的反叛是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
这不是梁守行教给他的礼节。
果真,两秒后,父亲又打来。梁净词仍然没接。
早晨十一点钟,乌云散尽,光线落在神圣的土地。迎灯还在细致参观,梁净词先回到车上,坐了会儿,想起一些事。
最早的时候,是小学四年级,他在二层书房做算数,听着隔壁房间剧烈的动静。他本以为家里墙壁隔音效果是够好的,但没想到做那种事的时候,那些调笑声会被放大百倍,显得如此刺耳jsg。
梁净词看着手表,盘算着杨翎回家的时间,说不清是希望她早些回,抑或是不要回。
他只是听着暧昧的□□,无助地看着时间流淌。
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只不过装也不想装的时候,就放纵到极致,怎么方便怎么来。
女人留在他家餐桌吃饭。梁守行一边扯着自己不整洁的领子,一边指着她对梁净词说:“这是小婷阿姨。”
女人娇嗔地垂一下他肩膀:“叫什么阿姨,人家才十九。”
梁守行轻佻地笑:“行,那叫姐姐。”
但梁净词没出声。
十九岁的女人,在餐桌之上,一颦一笑,色授魂与。
那天,他妈妈果然没回来。
梁净词始终静默,只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在桌上吐了。
少不更事的他有狭隘的偏见,一度认为成年的女性就是这样的。像这位“小婷阿姨”,花枝招展,惯会逢迎,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
而一睁开眼,一个白裙乌发的女孩子凑到身前来,露一张素面朝天的眼,看着他阖紧的双眸,直至梁净词睁眼,姜迎灯摘下他一侧耳机:“听什么呀。”
呜噜呜噜的英文传来。
她头痛欲裂:“我的天,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吗?”
梁净词抬起眼皮,淡淡看她:“还行。”
姜迎灯:“听会儿歌好不好?”
梁净词颔首,正要打开蓝牙。
她说:“就用耳机。”
他滞住指尖,不解地看她。
姜迎灯抿着唇线,腼腆一笑:“你不觉得分享耳机很温馨吗?”
不是很理解这种少男少女式的浪漫,简单又纯情,浓烈的爱意藏在心底,要慢慢表达,通过分享耳机的仪式感,轻轻浅浅地露出一点,抱着这类想法的人,大概连一句喜欢都要说得百转千回,小心翼翼。
梁净词自然配合。
他问:“听什么?”
她想了会儿:“周杰伦的吧。”
周杰伦那么多甜歌,他挑了首悲情得很彻底的。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姜迎灯靠在他肩上,握住他的手指,听到一半,十分感慨地说:“这个词真不好。”
梁净词敛眸看她:“哪儿不好?”
哪儿不好呢?眼前浮现过一片烟花落尽的夜空,姜迎灯说:“瞬息的繁华。”
她又无端想起《长恨歌》的尾声,“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前一句是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
她忽而又想起一个长期的困惑,问梁净词:“你说青埂峰下那块顽石会后悔下山吗?”
一块石头,想历凡尘,于是被带去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变成贾宝玉,体验过七情六欲,最终大梦一场空。
梁净词想了很久这个问题。
久到她以为不会再等到答复。
在歌声停下的那一瞬间,她才听见他姗姗来迟的答案:“有过瞬息也不错。”
姜迎灯迟缓地看他。
却一瞬被按住后脑,灼热的吻重重落下来。
压着她的嘴唇几番辗转,像是在初夏时节慢行在路上,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她无所适从地扶住他的肩。这要把人推开问句怎么了,这个吻已经仓促地结束。
突然的热烈与突然的抽身,好像仅仅是为了给她演绎什么叫一瞬也不错。并没有持续太久,梁净词摘了耳机,说,“走了。”
五月底,临近期末考,时间紧张,姜迎灯几乎成天成天地泡在图书馆,那日天色渐晚,她觉得饿才捧着书出来,在门口被一个陌生脸的男人注视片刻,挺奇怪的打量,好像两人认识似的,于是她也回看过去,男生果然上前来说话:“你是姜迎灯?”
男生也是学生模样,浓眉大眼,个子不太高,皮肤很白,看起来有种养尊处优的贵气。符合他有钱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