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气有些余热,错开了本科的开学时间,所以人并没有太多。
萧咲扶着行李箱站在元满身边等她查看分配寝室的信息,研究生的宿舍楼是独栋,双人间,而且配备电梯。
同寝的女生是从外地考过来的,性格很活泼,见元满进来便主动打招呼。
“你好,我叫蒋鹿,从z省来的,我在分寝表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你叫元满对吗?”蒋鹿扎着高马尾,在元满和萧咲身上打量了一会。
元满点点头:“是,你好。”
“你好你好!我是经管的,你呢?”蒋鹿很热情地挽住元满的手臂。
元满有些不习惯陌生人的热情,她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抽出:“我是临床的。”
“啊?看着不像诶,你完全没有临床生那种要死不活的气质。”蒋鹿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她从桌上拿了家乡特产的果干分享给元满。“好吃的!你尝尝。”
萧咲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帮她整理床铺和带来的东西,可是余光却没有离开元满,那个女孩很热情,热情到萧咲都有些奇怪。
元满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自然也学不会拒绝,别人塞给她的果干她没有迟疑就放进嘴里。有些酸,她微微蹙眉,可嘴里却说:“很好吃,谢谢。”
她并不迟钝,相反,她很聪明,从她学习上就能看得出来。可是因为对感情太过抵触,为了规避伤害,元满总是刻意不让自己那么敏感,所以她总是透着一种柔软的单纯。
看起来很好相处,很好欺负,也很好骗。
“你男朋友吗?很帅诶,还这么体贴……”
萧咲背对着两人在整理书架,听到那个女生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他的心不免紧张了起来。
不知道元满回答了什么,只听见女生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哦……”,语气透露的意思大概就是“我明白,了解,不用解释。”
一切都整理好,萧咲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饿不饿,去吃饭?顺便去超市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买。”
元满点点头,和蒋鹿道别后就和萧咲一起走出了寝室。
一直到两人走出宿舍楼的大门,萧咲才牵住元满的手,他开口提议:“一定要住校吗?要不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住着会舒服一点。”
他对蒋鹿的印象不好,大概现在的社会冷漠才是常态,过于热情总是不正常的。二,是一个极其不安全不稳定的数字,两个人住在一起,要是有矛盾发生,只会有口难辩。
“寝室环境也很好呀,住得也很舒服。”元满慢吞吞地回答,没想到研究生宿舍要比本科宿舍好这么多,她很满意。
萧咲没有强求,两人吃完饭就到超市购物,主要是买些吃的,其他就是卫生巾还有洗漱用品。元满站在卫生巾的货架前面,看着花里胡哨的介绍标语,还是选择了自己常用的那一款。
“满满,研究生要读几年?”
听到萧咲的问题,元满回答得很快:“三年。”
萧咲扶着推车跟在她身后,声音不大:“那等三年后,你还想继续读博士吗?”
他问得很小心,尽量让语气平缓,不显得那么刻意,仿佛只是在购物的时候用话题来打发时间罢了。
“这个也不是想就可以的呀,如果我硕研答辩没有过,我就拿不到硕士学位证书,那就不能继续读博。”元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很严格的规划,从小母亲对她都处于一种放养状态,除了给钱,给她一个可以住的家,其他都不会管。父亲的离世带走了母亲全部的感情,而后的很多年,母亲都像一具行尸走肉,唯一一次情绪爆发,是在十五岁那年她自残,检查出性瘾后。
萧咲问今晚可不可以不回寝室住,元满答应了,研究生都已经成年而且有的甚至已婚,所以并不会干涉是否回寝。
到城南时,萧咲发现本应该在家的元宵不见了,再三打电话确认白彧并没有把狗带走,也并没有送去宠物店。
最后萧咲去查看了院子的监控,才发现他走的时候后院泳池那的玻璃门忘了关,元宵从那里溜了出来,然后顶开院门跑出去了。
“没事,这儿偏僻,没什么偷狗的,元宵走不了多远。”萧咲一边宽慰一边拿起牵引绳。
城南的住户不多,车子也少,黄昏时刻四周都很安静,两个人正扯着嗓子喊元宵,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道问询声:“你们是在找狗吗?”
萧咲顺着声音看去,院子里那个有个两面之缘的长发男人正朝自己和元满打招呼。
“是的,是一只白色的大狗,萨摩,很胖,大约七十斤。”元满朝着男人的院子走去,一边着急地描述。
男人打开院子的矮门:“今天气温有些高,你们家狗狗又是长毛狗,在太阳底下待久了好像有些中暑,我给它喂了水,它在里面睡觉呢。”
元满顾不得礼貌,朝男人点点头就快步往里走。元宵趴在客厅的地垫上睡觉,听见有人走近才睁开眼睛。
萧咲气得直接拿牵引绳打它:“你能耐啊,还会自己开门了是吧?躲什么,躲你妈妈后面就有用吗?过来!”
元宵眯着眼睛躲在元满身后,平时竖起的耳朵已经变成了平平的飞机耳,萧咲扯着它的后脖颈给了它两下:“回去再收拾你!”
元满反复对着男人道谢,甚至开口邀请他来做客吃饭。男人一直带着温柔的笑,看了看元满身后的萧咲,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有时间的话一定,狗狗很可爱。”
回家后,萧咲狠揍了一顿元宵,奈何它皮厚耐打,完全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反而吐着舌头傻呵呵地舔元满。萧咲气得直接将它拎着到一楼的卫生间去关禁闭了。
找狗出了一身汗,元满便回了主卧的浴室洗澡,淋浴刚将身上打湿,萧咲就打开门进来了,隔着干湿分离处的磨砂玻璃,元满看见萧咲在脱衣服。
距离两个人上一次做爱,大约,大约……元满有些记不清楚了,她在心里掰了掰手指头,大约有好久好久了。
她面对着淋浴等待着,等待头发被水流完全打湿浸透,等待萧咲走上前来抱住她。
这两件事情几乎在同时发生,萧咲从背后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后便关掉淋浴,在一旁的木凳上垫了一块毛巾:“坐着。”
元满乖乖坐好,萧咲就坐在了她身后高一点的凳子上,洗发露揉搓泡泡的声音在头上响起,香气在浴室弥漫开来,萧咲动作很轻,手指顺着头皮一点点地揉按着,头发打结处他也会耐心的揉开,手法好得元满开始有些打瞌睡。
“一会想吃什么?”萧咲轻声开口。
入秋的黄昏,赤色的天空像被火烧透了一般,这个角度从浴室的窗户里看不到落日,只能看到晕出的霞色。
元满想到萧咲在超市问她会不会继续读博。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读博。读博是了什么呢?为了更好的工作,为了学术研究,为了救死扶伤吗?追求的终极永远是朦胧的。
她曾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写到:追逐荣誉的年轻人根本不识荣誉为何物,赋予我们的行为以意义的,我们往往对其全然不知。
好安静,泡沫破碎的声音和指尖摩擦头皮的声音交迭,像在她脑子里写字,而她任凭自己放空,如同一张白纸,随意书写。
“吃咖喱吗?做咖喱牛肉。”
“还有西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