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是一步步健全起来的,包括公安系统也一样,那个时候,对诽谤和诬陷罪责的认知不够,不要说这件事发生在十五年前,即便是今天,有不良居心的人歪曲一件事,也会造成类似的结果。
但是,我要说,国家在发展,无论从经济、法治、国民素质、教育程度哪个方面来说,都在提高,而且很多这样的案子,最初可能处理的有问题,或者让人蒙冤,但法律在尽可能的去预防这样的事儿发生。
当年的事,你即便不说,我们也知道,这几个人,甚至所有参与的家长、警方,还有校方,都有一定的责任,可现在这个案子,按照最初的诽谤还未诬陷罪来说,过了诉讼时效期,无法再追究她们的责任……”
徐达远的解释显得无力,钟小燕抬起手,制止了徐达远的话。
一个穿白衬衣的警察,能耐心解释这些,对钟小燕而言,更多的是同情,可是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同情。
“打断一下,请不要同情我,你们没有经历这样的事儿,无法带入我的感受,即便带入又能改变什么?当年我就是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虽然恨这些人,但没想过动手杀人。
昨天我被抓,到现在已经接近24小时,一直迟迟没有审问我,一个是同情,我觉得另一个方面,就是在调查我,我家里有很多证,不用那么麻烦的调查,我可以告诉你们。
除了大学的专业之外,我专门学习了很多门课程,我学习了高级会计审计和法律专业,不是那种为了文凭的学习,你们懂吧,任何账目找到漏洞,追溯问题来源,这就是我学习的东西。
开车、开船、近身搏击、马术、散打、攀岩、无装备潜水、程序软件设计等等,各种奖杯还有证书,我有很多,这得益于我养父母的培养。
我的生意很好,甚至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就开始学习赚钱,除了你们看到的书店,不过是我接近他们量身定制的生意,在期货上投资才是最大头,我的个人资产,不比孔万山和他们几个加起来少。
我的报复,你们应该看到了,无需动粗,我聘请了专业团队,多地的民商事务调查服务公司,不是什么非法的私人侦探,对这几人进行调查。
我的报复结果,我想你们已经验证了,足以让徐清舒和孔万山一贫如洗,涉嫌受贿偷税漏税的部分,金额巨大,尤其徐清舒,贿赂大多都是经她的手,十几年的有期徒刑,他们是躲不掉的。
至于张芳芳,她的问题更多,敲诈勒索前夫,明知资金链断裂,会使得前夫破产,在其苦苦哀求下,依旧骗取两千多万,更是让他前夫去死,不是简单的咒骂,而是认真的建议,还帮他选择了自杀的方法、时间。
这些,我不想细说,毕竟档案资料相当齐全,张芳芳会怎么判,我想你们也清楚?死刑不可能,顶天就是无期,带入最好的结果就是十五年有期徒刑出来,没收所有非法所得。
张芳芳和徐清舒二人,一个28岁一个39岁,十五年牢狱出来一个43岁,一个可能年头少点,也差不多50岁了。
最好的年纪,都在监狱里面踩着缝纫机,戳着圆珠笔芯度过,钱财、美貌、家庭、房子、车子,一切都没了,甚至这两个孩子的教育和抚养都成了问题,那时候亲属还会帮衬?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棒的报仇?
李丽和刘美玲,这两个人,我已经找到大围写手,他们所作所为,将拍成短片,在他们的账号里面发布出去,我会规避一切擦边的事宜,保证合法性,这样的报复不香吗?
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十三岁的时候,这几个人就教会我,杀人不用刀,我岂能让她们,一个个如此痛痛快快的面对死亡,不可以,我要让她们失去一切,这才是我费尽心机要做到的。”
这一大段话说完,钟小燕脸色不正常地潮红,她非常激动,周宁知道钟小燕没有撒谎,这些确实每一样都是她做到的。
徐达远喝了一口水,朝着钟小燕举起瓶子,钟小燕摇摇头。
“问你一个问题,不是关于案子,当初你父母去世后,你是如何离开的?你父母是谁安葬的?”
钟小燕垂下头,良久都没有声音。
就在大家都觉得她并不想说话时,她才抬起头看向徐达远身后,那目光似乎能望穿一切,看到十五年前的景象。
周宁知道,徐达远希望钟小燕回想她的父母,甚至是带走她的人,属于围魏救赵的招数,周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审讯室里。
“妈妈抢救无效的时候,我听到爸爸去打电话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朋友,说了我家地址,还说要照顾我的事儿,断断续续的,我不算明白,可我知道这是在交代后事。
我爸没哭,我也没哭,更是装作没听到那个电话,他让所有人出去,给我妈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找了太平间里面的爷爷,给他买了老酒,随后他带着我回家了。
我参加过爷爷和外公的葬礼,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去哭,我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买菜,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炸茄盒,辣炒蛤蜊,海肠韭菜。
四个菜端上来,我爸摆上三副碗筷,然后对我说,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然后好送你妈妈走,妈妈最爱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哭,我配合着爸爸,开开心心吃了这顿饭。
收拾干净碗筷,他将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将很多东西,包括金条之类的东西,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面,虽然我只有十三岁,但是我明白,他这是准备让我走,他想去找妈妈。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感情好到让人羡慕,我知道阻止没用,所以配合他的一切,帮他打扫房间,帮他烧了他们的照片,配合他哄我睡觉,当然我是在装睡,这样一个夜晚,我怎么能睡得着。
凌晨,我看到他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似乎他在写信,然后就是哼唱我妈最喜欢的那首歌,直到清晨,我按照日常起床的时间,吃过早饭,穿戴整齐,不过没穿校服,他很欣慰。
他跟我说,今天不用上课去,在家里帮他等一个电话,然后给我一个信封,他自己拿着另一个信封,穿着白衬衣蓝裤子走了,就如往常一下,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大概十点多,有人敲我家门,准确的讲那不是敲门,是疯狂地砸门,我赶紧去打开门,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前,他们比我爸妈的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看到我一把将我抱住。
我被勒的喘不过来气,这才举起爸爸留下的信,这两个人就是钟教授和钟夫人,也是我的养父母,我能闻到他们二人口中速效救心丸的味道,我问他们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他们没隐瞒,跟我说了他们来晚了,即便是接到电话就往过赶,一到琴岛立马去了学校,正好看到我父亲落在地上,血殷红的撒了一地,有人叫了救护车,钟爸爸跟人家交代一下,这才来接我。
他们是两家旅行的时候相识的,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他们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儿,我们两个特别像,为此差点儿抱错闹笑话,可惜暑假的时候,那个叫钟小燕的女儿车祸死了。
至于之后的事,你们基本都知道,当天我父母被下葬,墓地是早就准备好的,为了避免有人破坏,所以墓碑上没有刻字,钟爸爸给村里的那个老者一些钱,让他帮着每年烧纸祭扫,这才带我走。”
无论是审讯室,还是这边的观察室,所有人都沉默了,尤其徐达远,能看到他用力捏着椅子背,手指已经泛白。
没孩子的人,或许不懂这些,但凡有孩子的,都理解史明辰的安排,他尽力了,即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也会将孩子安排好,不至于让她流离失所。
“为人父母,我知道你父亲这是想给你最好的安排,他是失望了,既然离开,为何回来?在省城,继续钟小燕的人生不好吗?”
钟小燕抬起眼,嘴唇微微挑起。
“”哈哈,为什么回来?问得好,出国读书前,我就想好回来要做什么,能学的技能我都学了一遍,早早完成学分,回来我让人开始调查,随后丰富自己的阅历,进行投资和店铺的建设。
当然,这个期间,我去点了痦子,磨了下颌角,我不希望他们见到我一眼认出了,后来我发现,这些很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谁都不记得我了,哈哈哈,我记得她们每一个人,她们竟然不记得我,你说可笑不?”
笑着笑着,钟小燕落寞地停下笑声,微微闭上眼。
良久,在张开眼睛时,钟小燕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挑起唇角笑着说道:
“我承认,调查监听他们几个的手段,有些过激的地方,甚至你可以将我列为非法跟踪监听,虽然有偷拍、窃听的行为,但是没有散布他人隐私,只是交给警方,恐怕刑事处罚都不需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