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尤珈老师的意思,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睡觉,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虽然希尔诺在心底里思考着: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人,敢在晚上潜入尤珈老师的办公室?
但他还是乖乖地点头,收回了这份心思,并在老师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那天晚上,与尤珈老师在门口告别前,希尔诺听到对方告诉自己:除了家人之外,不要毫无防备地在别人面前睡觉,这非常危险。
那天晚上,希尔诺窝在被子里冥思苦想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理解到老师的意思:所谓的危险是指老师自己。
那天晚上,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时,希尔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匪夷所思,第二反应——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不觉得老师会是半夜里来撬办公室门的那种人,更何况这样根本没意义。
说实在的,要是他真和尤珈老师躺在一张床上,希尔诺觉得半夜里梦游动手动脚的绝对是自己。
到时第二天早上,尤珈老师就会发现,他的学生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推都推不开。
对老师的告诫,希尔诺不以为然,但既然办公室的真正主人不乐意,他于是也就没坚持要求。
回忆起这些过往,希尔诺很是感慨。
那些在老师面前感到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时期,像是很遥远的一段记忆了。
现在坐在老师面前,甚至抱住老师,他都不会产生脸红心跳。
……不,抱住还是会的。
将上次没看完的一部分翻完,希尔诺起身将书放回书架。
透过朦胧的玻璃,隐约看到窗外顶头的黑色背景下,街灯的光晕模糊成一团团,像是夜空点出的抽象画。
细密的水汽覆盖了整个落地窗,为夜景拉上半透明的轻纱帘。
这是希尔诺在亚弥斯度过的第五个冬季,是他与尤珈老师一同见证的第一个冬季。
他玩心涌起,用指头在玻璃内侧画起图案。
冰凉的触感啃噬着指腹,随着手指的滑动,指尖沾上水珠。
被手指划过的一道道痕迹,清晰映出窗外的景色。
最终,希尔诺涂抹出两张紧挨着的笑脸,笑脸上不断有白色的绒球下落。
希尔诺眨了眨眼睛,撑在窗前向外张望。
整个漆黑的世界都在朝下洒落白色。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老师,下雪了!”希尔诺禁不住惊喜地叫出声。
他又随即用指腹捂住嘴,唇尖感受到沾染上的水渍,声音压低:“抱歉,是不是打扰您了,您还在忙吗?”
尤珈老师正低头将文件收拾整齐:“要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都可以之后慢慢做。你之前说要合影对吗?现在就可以。”
合影。
希尔诺才反应过来先前随便找的借口。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合影这回事,毕竟在他的计划里,尤珈老师会一直鲜活地存在于他眼前,而不需要用相片来定格与记忆。
但方才画出来的两张笑脸,以及笑脸上纷纷扬扬的雪花,给了他新的灵感。
“老师,我们可以堆两个雪人代表我们自己,然后在雪人面前合影。”希尔诺整个上半身倾到桌子上,两只手撑在边缘,语气兴奋。
他看到尤珈老师轻轻蹙起眉,于是熟练地换上软软的声调:“好不好嘛,老师……”
可这回,老师并没有接受,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抬头看向自己。
“希尔诺,等到这场雪下到可以堆雪人的程度时,你应该正在参加今晚的毕业晚会——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这件事。”
“啊。”希尔诺呆滞地看了眼时间。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老师提醒自己,恐怕他会直接错过。
“可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有些委屈地低声说着,说给自己听。
以及,这是他和尤珈老师这辈子,共同见证的第一场雪。
“这么想堆雪人的话……”尤珈老师停顿了一会儿,“待会儿中途的舞会环节,我可以和你一起出来。你应该没有找好舞伴吧?”
“……还有舞会?”希尔诺更加茫然了。
这也不能怪他,临近毕业,前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整理各种繁琐的材料,再不就是和友人们讨论即将开始的见习魔法师考核。
今天白天在校园里闲逛,都是他专门给自己放的假,尽情体验一回作为毕业生的伤感。
毕业晚会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在他的脑海里占据多少空间。
而他的友人们也全都和他一个样,根本没谁讨论起这回事。
希尔诺估计他们四个,恐怕都是匆匆去打个卡,喝几口饮料鼓几下掌,就匆匆赶回来。
尤珈老师撑着下巴望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所以,到时候要和我一起从舞会里‘逃’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