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平说是:“她那恢复速度那么快,只要骨头没问题,一星期就没事了。左手刀伤肉都长好了,也就脖子上那一口吓人点儿。”
喻蓝江忙问:“到底什么情况,她怎么又跟人打架了?”
陈承平此刻倒也耐心:“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她没事儿,等过年回去再问吧。”
没事儿就好。
喻蓝江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傅东君却插了个话:“你俩休年假是吧?”
“对。”
“跟同同说了吗?”
“还没,”陈承平顿了顿,“刚聊了几句才过来的,她说困,明天再说。”
傅东君笑:“她也是这么敷衍我的!”
“刚出来,估计事情不少。”
“应该还好,学校那边没事儿了就好说,”傅东君分析了一下,“就家里人得好好安顿一下,也不麻烦。”
说到这里,陈承平嘿了一声:“正好,薛预泽说那大卜是谁啊,电话里提到一句,我也没来得及多问。”
傅东君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听起来应该也是以前的人。”
陈承平琢磨了一下:“不太对。”
“咋,又有危机感了?”
“又个锤子又,”陈承平瞪他一眼,“你妹妹没跟我提过这么个人。”
喻蓝江终于听懂一句了,插话道:“她之前就跟你提过其他人啊,我说太师他们。”
陈承平都没理他:“至少跟小陈他们不是一种来路——算了,咱们在这儿乱猜有锤子用,明天给她打个电话。”说完就站起来准备朝外面走了。
傅东君应声,看着他的背又问道:“真查房啊?”
淬锋作为机动部门,所有标准都向战斗力折腰,所以基本是不查内务的。这事儿虽然偶尔也有神经病领导(黄老头)下来干一干,但那绝对不是参谋长的业务。
陈承平拽着喻蓝江推门出去:“我找江成雨有事儿。”
林织羽坐在雨林缸面前,玻璃隐约映出身后韩璟收拾东西的样子。
这几天下来大家都够熟了,薛预泽就不大顾忌地裹着浴袍站在一边,手里还端着杯酒:“当日大卜那一卦,我没有太明白。”
林织羽偏头看他:“你想问什么?”
“您说是标准的乾卦,或跃在渊……”薛预泽顿了顿,“我能明白乾者君也,这挂显在夫人身上不奇怪,但是或跃在渊,这是说还有上升空间?”
下一步,九五,飞龙在天。
林织羽回过头,看着里面吐舌的蜥蜴:“乾者君也,乾者阳也。”
乾者阳也……
薛预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有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是说,这卦应该是显在男人身上的?”
“王后此世并无潜龙之时,”林织羽淡淡道,“不必忧心,万事可解。”
她没有潜龙之时,自然提不上或跃在渊……
薛预泽脸色微微一变:“沉——”
林织羽起身:“多谢薛先生近日收留,臣先行归家,改日再会。”
薛预泽看他真就朝玄关去了,忙把他叫住:“大卜!夫人还没回家!”
这么个餐风饮露的神仙,谁敢放心他一个人住。
韩璟放下手里的箱子,也靠上来:“大卜?”
林织羽回身:“西去便是他人赠我的住所,薛先生也算睦邻,不妨多多走动。”
“?”
“?”
薛预泽有点维持不住表情:“后面那房子是大卜的?”
那处院落比他这里宽敞不少,设计出彩,离得又近,他早就动过心思想买了,结果一直找不到主人。
“应当如此,”林织羽点头,又抬手行了个俗礼,“就此别过。”
轻缓的脚步逐渐远去,直到一声关门提示音响起,薛预泽侧头,和韩璟对上目光:“他……”
“别问我,不熟,”韩璟把手机掏出来,“以前在新郑碰见都得低头避让的。”
第二天宁昭同一觉睡到自然醒,模模糊糊睁眼,发现他竟然还在。
沉平莛发现她醒了,起身把窗帘拉开。朝光放入,她被晃得直眯眼,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传出来闷闷的:“你怎么没去上班。”
“旧职免了,还在停职期间,去常委会不方便。”
“那总有事情要处理吧,你怎么赖床。”
他轻笑,掀开被子重新钻进来:“想贴着你。”
宁昭同跟着笑,找到他胸口埋进去,脸蹭了两下:“明明没几天,却感觉过了很久。”
“想说什么?”
“嗯……好像也不想说什么,”她想了想,声线扬起来,“其实也说不上痛苦,那就算是一段值得铭记的很特别的回忆吧!”
他问:“独一无二吗?”
“很难有二吧?”她把脸埋得再深了一点,低声问,“算是尘埃落定了吗?”
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很轻地答了个嗯。
“那就是我又自作主张了。”
“嗯?”
“我有没有给你惹麻烦?”她问,“我好像没有按照你的安排走下去。”
他喉间几乎要逸出一声叹息,努力压住了,轻轻收紧手臂,把下巴放在她头顶:“我说那么重的话,就是想让你下定决心走。结果他们发难太快,我没来得及交代封远英一句……看见你的时候,我很开心。”
她低声道:“就知道你想赶我走。”
他笑,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实在怕了,怕你出事。”
她翻身转过去:“懒得骂你。”
他贴上来,手臂收紧揽住她的腰:“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进去会是什么情况?”
党内斗争不见血已经成为潜规则,何况还在调查期间,连撬他的嘴都没人敢,不然也不会全程没有人提审他。但她不一样,盘问她合规合法,他们有的是办法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那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残酷折磨。
“我这不好好的吗?”她小声答,但显然有些心虚,“没想太多,就觉得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问也问不出来,应该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对不起。”
那一声喟叹终究还是出了口,他用了点力把她翻过来,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吻得很深,唇齿交缠,却并没有什么掠夺的意味,压抑的情绪在呼吸里幽微发散。
气息的尽头,他撤开,盯着她,语调有点不稳:“宁昭同,单纯的权力欲是没有办法支撑一个人走那么久的,你明白。”
她转开视线,又被他捏着下巴转了回来,看他片刻:“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个位置走得上去走不上去,如今我孑然一身,能沾到光也只有你一个人,你明白吗?”他压低声音,“我怕你出事,比我所有谋划都失败了还要怕,所以我宁愿你能离开。我怎么会介意你给我惹麻烦,你在我心里的价值序列比那些都要靠前——我以为我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
她不说话。
他回身平躺,看着天花板,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不用回应我。”
“沉平莛,”她声音很低,“我做不了你的镜子。”
她交给他诚挚的心意,年轻的身体,以及坦然的勾引。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我求的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