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众人无一动弹,淬锋众人默默抬腿。
“咳,”头顶的喇叭又响了,陈承平清了下嗓子,“有些人自觉点儿啊。”
淬锋众人默默收腿。
妈的,不是说好的自愿吗!
江成雨偷偷摸摸嘀咕了一句:“Anyvolunteer?”傅东君瞥他一眼,有点想笑。
除了前两天伤了腿的那雪豹哥们儿自觉出列,队伍里悄无声息。雷众用对讲机跟陈承平沟通了一下,最后雪豹出了二十四个人,淬锋这边则是喻蓝江、聂郁、迟源、姜疏横、江成雨和李恪以六人。
喻蓝江迟源江成雨李恪以是同期生,默契是不用说的,三个狙击手的配备虽然阴间,但救俘任务又不是攻坚,盯好每一条路把人救出来就是正经的。
何况,听说淬锋狙击手的水平卷得很厉害,一直也以花样百出的狙击战术见长。想起平时江成雨吹牛逼说聂哥能在大逃杀模式的小规模演习里打出高位清场的效果,吴璘必须得承认,其实有一点期待。
人选出来,排队等车之前还有十来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少讲究的哥们儿飞快地回宿舍洗漱了一下,顺便把装备里一些显然用不上的小东西扔回去。没选上的兄弟则略有失望,在这地方待这个把月无聊得屁股都疼,能出去放放风也是好的。
两分钟后,喇叭又响了:“傅东君,把你妹妹叫起来,今天顺便送她回国。”
傅东君有点惊讶,接着便听见整栋宿舍楼传出失落的惨叫,震耳欲聋。
“放风去不了就算了怎么顾问也要走了啊!”
“那种事情不要啊!”
“咱们的课不是还没上完吗!”
“靠,又成和尚庙了!”
……
傅东君擦了下汗,拍了两下宁昭同的房门,没动静,他又拍了两下。宁昭同拉开门,脸色很臭,傅东君一看她下身就穿了条内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冲进来一把按上了门:“我靠,你穿上再开不行吗?”
“哦,不急啊,”宁昭同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急着投胎呢。”
看她箱子都收拾好了,也就衣服没穿,傅东君稍微放心了一点儿:“怎么了那么大火,不想走啊?”
“锤子!”宁昭同忍无可忍,“三天半武柯一个电话把我吓醒了,刚睡着,四点你们集合又吓我一跳。听得差不多了,以为能睡了,跟我说二十分钟收拾好准备走。我他妈现在心率还没降下来呢!”
原来是起床气。
傅东君一边安抚一边帮她穿衣服:“好啦,一会儿飞机上睡,明天就能回家舒舒服服地见到酥酥了。不生气啊不生气,都怪老鬼,等他回来我帮你骂他啊……”
这起床气持续时间不短,宁昭同把行李一放上了大巴,坐到陈承平边上去。陈承平凑过来正想说什么,她瞪他一眼,骂道:“滚开!”
“?”
整车死寂。
顾问好勇哦,对陈队长也那么不客气。
陈承平秒怂,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别动气嘛。”
聂郁就坐他俩后面,一眼就大概清楚情况了,忍着笑扒拉了一下她的座位靠椅,小声道:“过去要四个小时,先睡会儿吧。”
宁昭同烦得很,见人就怼:“要你说?”
“……我不说了。”聂郁委屈地缩了回去,旁边的迟源瞥了他一眼,略有同情。
厄立特里亚基建水平就这样,出了沙漠也没什么好路,但颠到后程,她也勉勉强强地睡了过去。仗着四周都是自己人,不知道的李恪以则是个没长嘴的,陈承平把她按进怀里,用肌肉提供支撑,让她能睡得稍微舒服一点。
然而半个小时后,宁昭同迷迷糊糊地扒他的衣服,陈承平吓得立马按住她,低声道:“快到了。”
宁昭同停了手,顿了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坐起来,叹了口气。
陈承平想问,但车里太安静,一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晰,忍了忍,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宁昭同也没搭话,片刻后,把另一只手覆盖上去,执意扣进他的指间。
特瑟内是个不大的城市,但因为离苏丹和埃塞俄比亚都近,战略位置不凡,也是厄立特里亚少有的几个有机场的城市之一。
这里如今已经是MLF的控制地区,但大约是因为邻近边境饱受战火折磨,一进城市整车人就感受到了一种微妙:奇特的全包式城墙不说,来往的人偶有背着热武器的,人人眼神警惕充满敌意,和阿斯马拉人民的友好温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们听陈队长吩咐,正在给全身抹上吉布提送过来的最黑色号的油彩,而武柯的卫星电话直接接到了大巴的喇叭里:“上个星期尽量通知了在厄特的中国人,让他们都到特瑟内来,这里有飞机能送他们回去……对,没有说撤侨。这里已经是MLF的实控区了,上面还没有定这个调,打得又还没到那个地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撤侨,毕竟使馆还在阿斯马拉……是中国援助青蒿素的货机,一直是飞特瑟内的,突然飞阿斯马拉就成了明确站队政府军了,今天还有最后一趟,不知道有几个人……几个一起走的被劫了,有两个是在加纳淘金,不知道听到什么赚钱的消息,非法入境的;一个中石油的官员,带了两个下属,还有一个是东北的商人……陈队长,我们是真的没有太多消息,这些边境城市向来都是宗族实力错杂的地方。现在只知道动手的是特瑟内最大的家族,他们的家主同时也是特瑟内的市长。他们本来跟阿斯马拉那边关系很好,MLF打过来直接就反水了,要是不出问题五十年后市长还是他们家族里的……人应该是被关在他们山上的房子里,那是他们家族的老宅,安保请的是欧洲的公司……我的线人和翻译都在车上,您先向他们了解下情况吧……”
破旧的大巴先开到了特瑟内机场门口,陈承平还在跟武柯打电话,宁昭同就没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她起身,回头跟一车人摆了摆手,笑着下了楼梯,在各式打量视线里拎着行李进了航站楼大门。
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及腰的黑发随意地撒了满肩,肤色晒黑了两个度,却更见丰润的血气感了。
迟源收回目光,小声问聂郁:“我也没看宁姐拿了机票啊。”
聂郁摇了摇头:“队长有安排吧。”
别说机票,她连厄立特里亚的签证都没有,肯定不是走正规流程登机的。
山上安保森严的堡垒,不太茂盛的山腰植被,山脚民尽皆兵的村子,六个不知道状态的俘虏。
徐周萌的无人机已经盘旋了二十分钟了,陈承平盯着屏幕,往频道里说了一句:“再向顾问确认一遍行动计划。”
“是。”
“是。”
“收到。”
留在城里做机动的喻蓝江问道:“哪个顾问?”
陈承平没理他,甚至有点嫌他烦,直接把他们信号切了,反正现在用不着他们。
十分钟后,聂郁很轻地敲了两下话筒,迟源会意:“01到位。”
聂郁眼底下就是堡垒的大门口,四个当地面孔的安保人员抱着枪,目光如炬,左右逡巡。两分钟后,02江成雨也到位,再过了十来分钟,01-08号八个狙位全部就位。
雷众问陈承平:“晚上再行动?”
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涂黑?
“咱俩也涂上,”陈承平摇了下头,“可能等不到晚上。”
厄立特里亚各种产业都不发达,没有那么多集体事务,公务部门效率低下,人们出门活动的时间也都比较晚。所以等到十点,山下的集市才开始零零散散地有人出来做买卖。
吴璘提了提不太合身的大裤衩,看着眼底下那些如同泼了油彩般鲜艳绚烂的农产品,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泛上来一点异样。
再过了十分钟,雷众沉声重复了一遍行动要点,并提醒道:“这次行动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持,各部门都谨慎一些,不要冒进,保持沟通。”
特种作战是非常规非对称的作战,需要外科手术式的冷静准确、最流畅紧密的沟通、最丰富及时的后勤支持,但其中最要紧的、堪称特种作战的生命的,是最精确强大的前期情报。
偏偏在这一点上缺失了,雷众稍有一些不踏实。
而陈承平打开所有频道,只说了两个字:“行动。”
令一下,各环节开始有序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