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到地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尽管容时只是淡淡将视线从他身上挪走,垂眸不知盯着雪白被子的哪处,但陆弘景看着他宽松病号服下突出的一小截颈骨,还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林慈恩面色一僵,声音带着点慌张和责备:“陆曦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你非要在小时面前提起这个人惹他不开心么?”
说道一半,林慈恩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放柔了声音道:“弘景,你发消息催小时虽然造成了不太好的结果,但我们都知道是意外,不是你有意为之犯了错误,小时也没有因为这个去责备你。
可你不能为了逃避就扯出那个人来转移话题,你明知道他不可能路过这里,而且小时也不喜欢他……你这不是在伤你弟弟的心么?”
陆弘景感觉脑子浑浑噩噩,那些辩解的话像是被猫疯玩滚过的毛线团,全被压在干涩发紧的嗓子里。
他也只能像曾经生病躺在床上的容时一样,干巴巴地说:“我没有。”
如今身份互换,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当时的嘴角有多么可恶。
那个时候他听了陆曦的话,又见到他可怜巴巴含着包眼泪在床上打针的样子,怒火直冲破天灵盖,急匆匆就跑回来替他讨回公道,甚至没多看另一个受伤的弟弟两眼。
在容时出事真相大白后,他还曾自我安慰地想过,自己只是当时没看清弟弟的样子,如果看到了,怎么也不会放任他独自躺在那里,还说出那么多指责的话来。
现在他才发现,其实自己看得很清晰,此时此刻,他脑中清晰浮现出容时重伤失血后苍白的脸和没有补水干裂出血的唇,那时阳光透过窗子洒到他脸上,几乎要透过白到透明的骨肉射到另一边去。
他透过阳光的屏障看到他抱着那只向来不太亲人的小猫,看着他的眼睛从期待转为失落。
他明明当时已经看清了容时的脆弱与难过,竟然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出那种堪称恶毒的话来……
陆弘景恨不得穿越时空把当时的自己捅死,好叫那个可恶的人嘴里永远不会吐出那些伤人的刀子。
林慈恩柔声细语他尚且如此,而他当时的话是那样尖锐,容时又有多伤心无力呢?
他突然失了辩解的力气,林慈恩看他低下头,又柔声道:“没关系,知错改了就好,家人不是不能给你改错的机会,对吧小时。”
容时专注地单手在被子里调戏触手,手感像是网上小学生玩的麦芽糖捏捏,他捏着捏着,还幼稚地从中还找出了几分乐趣来。
听到林慈恩叫了他的名字,容时才抬起眼,陆弘景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和之前用下巴瞧他,直白到扎心说“我讨厌你”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容时看到陆弘景犹豫了一会儿,抬起眼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瞄他,似乎等待他说原谅,才能卸下压在颈后地一部分担子。
“当然,人都有改错的机会嘛。”容时打了个哈欠轻飘飘道,被子里的触手很不满似的搔了下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