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宋菩菩眉间轻蹙,扭头看向她。
“这件事,”姜曼深吸了口气,“台本泄露会很严重吗?”
宋菩菩闻言默了默,没有回答。
严重吗?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
她没经历过这么严重的节目事故,心里的把握其实并不比姜曼多多少,甚至隐约有些不安在萌生。网络时代的舆论好似疾风骤雨,轻而易举便能将船只倾覆,不管接下来的公关如何做,节目的路人好感度已经打了折扣,再想挽回困难重重。
内心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宋菩菩强自镇定地朝姜曼笑了笑,出言宽慰:“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砸不到我们俩。”
姜曼唇瓣微动,却终究没再说什么,直到宋菩菩进了房间,倏地蹲坐在地上,身后模糊成一片的影子似乎在抽动。
宋菩菩轻叩房门,过了几秒才听屋内传来韩力的应答声,旋即推门而入。
烟味浓重,呛得她喉口发痒,宋菩菩抬手挥散面前缭绕的烟雾,皱眉望向窗边站立的男人,窗台上燃尽的烟头散落了一片,四下烟灰狼藉。
“坐。”韩力仍在窗边,只是转过身看她,指间一抹猩红送至唇边,深吸一口,在吐出不规则的烟圈。
宋菩菩应了声,在墙边的塑料椅上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上,垂着眼睑安静地等韩力打破沉默。
韩力将烟往嘴里猛送,一口接一口,不多时火星便要燃到指尖,拇指食指捏着烟嘴在窗台上碾灭,面色模糊在最后一口烟圈后。
“知道了?”韩力缓了会儿,隔着一室静谧问她,多半是烟抽猛了,声音沙哑。
“嗯。”宋菩菩掀眼朝他看,韩力眉心的川字十分明显,腮帮因为牙根紧咬略微鼓出了些,心里的不安更重。
韩力直勾勾地看向她,眼底晦暗不明:“你怎么想的?”
宋菩菩蹙了蹙眉,略一思索:“先针对所谓的台本截图回应吧,至少让网友明白预设和拍摄的不同,再提前曝光一波拍摄花絮,关于艺人在节目中吃苦受累做公益的,挽回节目形象。”
“还有呢?”
终究避不过这个话题,宋菩菩暗自叹了口气,微微抿唇:“追查泄露途经。”
短短数字,房里的两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一时无人说话,弥漫着烟雾的空气似是凝结了般,沉重又压抑。
驻足在窗边的人默了半晌,终是挪动位置,迈了几步在床沿坐下,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不用查了。”
宋菩菩倏地眼皮一跳,心里压抑着的不安更重:“为什么?”
韩力双腿岔开,佝着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手掌里随意抹了几把,动作很是焦躁。
“查到了,”声音闷在手掌间有些模糊,他略抬起脸,露出一双眼睛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是你的邮箱。”
脑袋像是当机了般刹那间一片空白,宋菩菩怔了几秒,随即后颈一阵寒凉,麻痹得不可动弹的感觉传至四肢百骸,之前隐隐的不安终于决堤,在她心里天翻地覆地搅得狼藉一片。
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红印,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做过。”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坦荡地望向对面神色复杂的韩力:“力哥,不是我。”
清瘦的女孩坐在墙边,挺拔得好似不折的翠竹,眉眼间坦荡又坚定,韩力深吸口气,直起身哑声道:“发现营销号的微博后,宣发团队的人马上就去交涉了,对方不肯删,硬气得很。”
宋菩菩正欲开口,韩力继续说道:“花了钱打点,对方松口愿意交出爆料者发送台本的邮箱。邮箱是你的,ip地址就在宿舍。”
无力感好似细密的网,将她缚了个严实,愈挣扎愈紧。
震惊。恼火。委屈。不甘。
她第一次知道人能在瞬间爆发这么多种情绪,心肝脾肺揪成一团,难受得说不出话。
“力哥,你也觉得是我吗?”她终是平淡地问了句,唇边若有似无的弧度却难免苦涩。
韩力顿了顿,偏头避开她的视线:“我怎么认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
略微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菩菩,我是负责人。”
韩力的回答再清楚不过,宋菩菩轻笑了声,敛眸不再辩驳,淡淡道:“打算怎么安排我?”
“明天一早回h市,制片会安排好送你去机场的车。”韩力摸了摸口袋,从烟盒里掏了根烟点上,“后天去见喆哥。”
“嗯。”宋菩菩支着椅子站起身,腿上失了力有些发软,却强撑着得笔直,走到门边,垂眸看向发锈的把手,闷声问:“明天的课呢?”
韩力叼着烟,燃尽的烟灰很长一段,他呼了口气,灰白的灰烬散落一地。
“力哥,拍完吧,不论最后播不播。”宋菩菩蓦地转身,俯身鞠了一躬,板正的九十度,“但凡能让一个孩子学会自我保护,这堂课都值得。”
宋菩菩眼眶发热,鼻头的酸涩感被她强压了回去,旋即听见韩力应了声,便不再多说径自出了房间。
昏黄的灯泡不知何时灭了,黢黑的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宋菩菩搭着扶手一路往下,平静地似乎无事发生,仿佛那些翻涌的情绪不过是转瞬而逝的片刻。
手机震动的声响在只有细碎脚步声的楼梯间里十分清晰。
按亮屏幕,是沈陆一的信息。
「还好吗?」
指尖在屏幕上犹疑了片刻,宋菩菩拨了电话回去,那边很快便接起,像是刻意等待似的。
“结束了?”低沉的嗓音自听筒传来,伴着呲呲电流声,环绕在耳畔。
“结束了。”宋菩菩轻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