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幽禁她是无法解恨的, 反倒还会因此牵连裴雍, 薛太尉, 胡轸一连串的人,引起朝廷不稳, 甚至连已故的薛皇后都要被人拉出来议论。
其他人也就罢了,可他们姐弟, 都不想他们可怜的母亲再被打扰死后安宁,被人议论了。
萧景仍做不知情的模样,丝毫没提当归的问题, 继续和胡法境虚与委蛇着。
他会拆解她背后的势力, 他要她绝望,他要她一点一点走向自我毁灭。
胡法境自认天衣无缝, 自是不知他们姐弟早已洞悉真相。
可齐王毁墓之事已经在建安闹得沸沸扬扬,为了一个侍妾如此不顾身份, 不成体统,让齐王在世家中遭到不少鄙薄嘲讽,连带胡法境这个王妃, 也被京中贵妇们嘲笑驭夫不严, 让个妾室踩在自己头上。
胡法境生而骄傲,几时受过这种轻辱, 齐王如此不顾身份,那是在公开打她的脸。
至此刻,她对齐王已经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世上男人皆不可靠,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是实在的,如今她便只想要那权力,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对她唯命是从。
建安流言愈演愈烈,天子与秦州的矛盾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刻,只要秦州反,废皇后,她便又能将小世子要回来自己抚养了。
有了这个孩子,她依然有临朝称制的胜算。
腊月下旬,荧惑犯房,司星监占曰——
将相有忧。
星象永远是为政治服务,天子恐怕是要以此映射薛太尉了,百官均惶恐不敢乱言。
当初薛太尉以星象局针对皇后,如今自己也反入局中了。
这一日朝会上,萧昱决定对薛太尉下最后一道征召诏书了,如若再征召不回,便彻底放弃征召了。
而这一次,他准备派一位可靠的大臣亲自前往秦州传旨,以示重视,当朝询问群臣谁愿前往秦州传旨?
朝堂之上,百官惶恐。
朝臣没有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天子与薛太尉的博弈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最后一道旨意,如若征召不回,不是薛太尉死,就是秦州反。
无论哪种情况,前去传旨的官员都是九死无生。
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满朝公卿,唯唯诺诺,竟无一人敢接旨。
萧昱冷眼俯视着满朝公卿,一片枯木败草,无一骨节矣。
一片寂静沉默。
“臣愿往。”
突然,一道平静无波的声线传出,声调不高,可在满朝寂静中,又显得那般洪亮有力。
萧昱微微动容,看着站在殿下,俯身作揖的清俊青年。
宋逸站了出来,腰背笔直,声音清亮,“臣愿往秦州传旨。”
萧昱愕然,随即沉默。
宋太师薨后,宋瑾兄弟都需要解官为父守孝三年,而宋逸作为族侄,只需服孝数月,他是如今朝堂上唯一能代表宋氏的子弟了,是皇后背后重要的政治支撑。
萧昱心里,其实不大愿意让他去冒这个险。
“宋卿年轻,换个人吧。”
萧昱淡然拒绝了他,继续看着满朝公卿。
宋逸站出来之后,再没有一人肯站出来了。
宋薛本就是政敌,这得罪人的事,宋氏子弟去干最合适不过,宋逸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让他去好了,即便最后出事,也能推到宋氏头上。
朝堂再度陷入沉寂。
宋逸又往前走了几步,敛襟跪倒在了天子面前,俯首请求,“请陛下允许微臣前往秦州传旨。”
萧昱心中复杂,沉默看着跪倒在地的青年。
宋逸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直视天子。
四目相对,萧昱心中一动,二人用目光无声交流着。
薛太尉不倒,对皇后的流言攻击就无法平息,改革就无法推行下去。
皇后存,宋氏存,他作为宋氏子弟,他有责任,守护皇后,保全宋氏,他必须去。
二人僵持对峙之时,萧泓也站了出来,道:“臣也愿往秦州传旨。”
萧昱眉峰蹙了起来,“七叔不行,七叔即将担任下一任秦州牧,岂有你亲自去传诏的道理。”
萧泓看了看宋逸,语气坚定继续道:“那就让我和宋卫尉一起去吧,传旨成功后,我便留在秦州,不再回京了。”
萧昱眼神一动。
宋逸继续请求,“臣愿往秦州传旨。”
满朝文武唯恐自己被天子点名,亦纷纷附和,赞同宋逸和广陵王前去传旨,广陵王是宗室,有广陵王同行,那些秦州世家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伤了广陵王,那就是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