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百姓纷纷向路旁避让,在飞扬的尘土中,一列人马将柳弘远团团围住。
带头的男子约莫一二十岁的年纪,眉目俊朗,衣着锦绣,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柳弘远,“你就是那个姓柳的?”
柳弘远看着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不由退了几步,勉强维持镇定,正色道:“阁下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微微一笑,挑眉道:“我姓胡,名昶,胡法境是我妹妹,齐郡内史是我父亲,你得罪了我妹妹,还想安稳在临淄城呆着?”
柳弘远眼神一动,原来是胡氏的人,不卑不亢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与令妹虽有一些冲突,可是非对错,自有官府定夺,阁下此番将我阻拦,莫不是还想动用私刑?”
“官府?在临淄城,我就是官,我妹妹蒙受如此奇耻大辱,皆因你而起,不报此仇,我枉为人兄。”
说完,胡昶马鞭一扬,就往柳弘远身上抽去,指挥着下人,“来啊,把他给我抓回齐郡府衙。”
柳弘远面上一惊,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将要落在柳弘远身上时,一道身影飞速闪现,攥住了胡昶的马鞭。
胡昶疑惑地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青年,一身黑衣,简洁朴素,微微蹙眉,“什么人,竟敢拦我的鞭子,还不松手,知道我爹是谁吗?”
霍肃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现,手上一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胡昶拽下了马。
胡昶顿时从马上翻滚在地,摔得四脚朝天,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下人手忙脚乱的围过来,胡昶还在骂骂咧咧,“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在齐州就没人敢我面前撒野,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便甩了上来,直打的胡昶眼冒金星,手足无措。
胡昶懵逼地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动手之人,“爹?”他怎么在这里?
胡轸面色铁青,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霍肃扔掉鞭子,手背到了身后,语调闲慢,“我倒不知,这齐州,几时是胡公子做主了?”
胡轸立刻正色对霍肃作揖道:“犬子无知,使君莫与他一般见识。”
胡昶懵怔地看着二人,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就是传说中二十岁平定西凉,魏国史上最年轻的一州方伯,现今的齐州牧,霍肃?
霍肃不以为意笑道:“一个小误会罢了,明府先带令郎回府吧,剩下的事,我们改日再聊。”
胡轸忙作揖告辞,带上胡昶匆匆离去。
危机解除,柳弘远松了口气,俯身深深作揖,“多谢使君解围。”
霍肃看了他一眼,伸手招呼他,“你随我回齐州府见公主。”
齐州府。
萧玉姒在书斋见了柳弘远,霍肃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默默看着二人交谈。
柳弘远垂手而立,微低下头,未敢直视公主。
萧玉姒对他道:“齐王让我安排你在齐州落脚,可你也看到了,齐郡内史胡轸是胡氏女郎的父亲,你得罪了胡氏女郎,在这临淄城根本没办法跟胡氏相处两安,齐州郡县无数,我安排你去渤海郡东光县做个县令如何?”
东光县是个富裕的大县,柳弘远这样的家世,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县做官,算是超授了。而且齐州世子夫妇现在那边隐居,没有人敢去那里挑衅找他麻烦。
柳弘远摇摇头,道:“我此番来齐州府,不是为了跟公主讨要官职,而是想请公主允许我重回建安。”
萧玉姒眼神一动,“重回建安?建安是龙潭虎穴,你不是去找死吗?”
柳弘远微攥手掌,道:“不久前,我在府衙听闻,先前齐州所举秀才,纷纷称病拒绝前往建安应试,我愿以齐州秀才身份进京应试。”
萧玉姒一怔,不由坐直了几分,和霍肃对视了一眼。
魏国各大州郡每年都要依制向朝廷举秀才一名,而世家大族垄断把持了州郡人才选拔,每年的秀才、孝廉都是各大世家互相推举的自家亲信,这其中很多人甚至大字不识一个都能被举秀才。
而历届被州郡推举的秀才都需进京策试,通过之后方可留在太学读书,待选官职。
这些不知书的秀才,为了躲避考核就只能称病不行,以至于每年考核之时,都只有寥寥数人上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情况,甚至有朝廷大臣建议,每届秀才入选后,先不进行策试,等入太学读几年书后,再做策试。
此举无异于是先占秀才名额再读书,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就会被这样一群世家草包抢占名额,这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因此遭到很多有识之士的反对。
故而如今依然是举秀才后,要先行入京策试,通过策试的秀才,方可留在太学读书。
因此今年秋试,齐州所举秀才,竟无一人敢进京应试。
秋试在即,举州无士,奇耻大辱,萧玉姒大怒!
听柳弘远如此说,萧玉姒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你愿意上建安应试?”
“是,请公主成全。”
目光坚决,语气坚定。
萧玉姒点点头,嘴角微扬。去做个县令,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些州郡中奔波,没有入朝参政的机会。
可秀才入京策试,天子也会亲临考场,若一朝得录,得公卿赏识,便有机会留京任职,远胜在地方做个县令。
这年轻人,有野心,有抱负。
“好,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举这个秀才。”
宋瑾很快前往了齐州,盐禁之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秋试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