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骗人,我真的认得她,我小时候还跟她一起骑过羊。”李允信誓旦旦道。
“李兄,吹牛也要编的靠谱。”
“哈哈哈。”
众人嘲笑着,一哄而散。
独留李允无措地喃喃着,“可是,我真的认得她,那时,她还不是个女郎……”
冬日的院子一片荒芜,只有院中那棵老大的梧桐树,还挂着一些残破的枯叶,被风吹出沙沙窣窣的声音。
游廊的石板路上倒映着一道道扭曲的廊身影子,母女二人在廊下走着,阳光把她们的身影拉的长长一道。
廊外的小水池上,残荷蒙了一层白霜,几支莲蓬耷拉着,簇拥着池中的嶙峋怪石,石缝中不知何时抽出几枝梅花,已经冒出了花骨朵。
魏云卿想,后院父亲手植那些梅花树,如今应该高大了。
宋瑾也没闲着,在宅中前后查检了一圈,看看有哪处僮仆看护不当,年久失修的地方。
仆妇在母女二人身后回着话,说前不久夜里大风,女郎院中一棵树被刮断,可能要暂时委屈一些,先住去君侯昔日读书的小暖阁听竹斋,等院子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宋朝来微微不悦,斥责了仆妇。
魏云卿倒是无所谓,大院子一个人住着怪冷清难受,听竹斋的布局就很合适了,就劝道:“府上久不住人寒气重,有个小暖阁住着,晚上倒不至于受冻,挺好的。”
仆妇感激地看着魏云卿。
宋朝来便不再多言,让仆妇们带魏云卿下去更衣休息。
另一边,宋瑾检查完院子后,回来对宋朝来道:“我看西南处的院墙有些松动脱落,还有客儿的屋子,都需要修缮加固,这两日我派人过来把宅邸再翻新一遍,回头客儿出嫁,宅邸太破落总不好看。”
宋朝来蹙眉,十分抗拒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好见外男,你派来修缮的那些个工匠,我怎么应付的了?”
宋朝来守寡后,一贯以礼自防,她可不想跟这些工匠打交道,惹些闲言碎语。
宋瑾一想也是,工匠都是些粗鄙汉子,哪能让宋朝来孤儿寡母去应付?是该有个能管事的男人来料理,可他和宋瑜都有官职在身,实在腾不出空。
宋瑾便提议道:“这事儿本该兄弟们操心,可中书省那边事儿多,我挪不开身,回头我给景逸送信儿,请他过来帮大姐照看着,他总不是外人吧?”
景逸是西山刘婶子之子宋逸,宋朝来同曾祖父的再堂弟,常年隐居西山墓所,奉养母亲,品行端正,人才可靠。
族中兄弟如今也只有他还在建安,尚未出仕,年长可用,能腾空来帮忙了。
宋朝来思忖了片刻后,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你自是以政事要紧。”
宋瑾松了口气。
来到听竹斋,魏云卿看着房间的摆设,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斋中家具、一应陈设都跟父亲还在的时候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缓步走向书案,博山炉散发着袅袅檀香,氤氲在案上一张松木琴上。
少女指尖轻轻按着琴弦,看向窗外那一丛修竹,虽经雪摧霜迫,依然郁郁苍苍。
她想起父亲还在的时候,每到雨天,父亲都会抱着她在此调琴,母亲在一旁焚香,屋外雨声潺潺,屋内琴声悠悠。
而今听竹斋还是过往的模样,却已物是人非,没有了父亲的痕迹,母亲不复当年模样,她也不再是那个小团子。
徒知日云暮,不见舞雩归。
——她默默感慨了一句。
回家的第一晚,魏云卿睡的很安详。
第7章 齐州变
早风清冷,晨霜寒重。
魏云卿一早醒来的时候,便听冬柏说东郊的广平王府派人来了。
不由微微讶异,广平王府怎么来人了?
“是广平太妃,想来是太妃听闻夫人和女郎回来,就派人来问候。”
魏云卿了然,起身更衣。
广平太妃是魏绍长姐,魏云卿的姑姑,嫁给了显宗幼弟广平王,生有一子萧澄,广平王薨后,由世子萧澄嗣爵,魏氏被尊为太妃。
按辈分,魏太妃还是皇帝的叔祖母。
魏云卿边更衣边想,她的姑姑是皇帝的叔祖母,那她的辈分岂不是比皇帝高了?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郎笑什么?”冬柏给她系着腰带,好奇道。
“没什么。”魏云卿看向窗外,翠竹亭亭,叶霜寒重,“雾散朝来,神清气爽。”
“该打。”冬柏故作嗔怒,轻拍了一下少女的嘴,提醒道:“怎能犯了夫人的名讳?”
魏云卿恍然察觉失言,连忙掩口,不好意思地和冬柏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