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个裹着黑袍,背脊有些佝偻,正拿手帕抹去嘴上和胡须上沾到的血迹;剩下那个是卫衣牛仔裤打扮,成年男性骨架偏大,上半身的白卫衣沾着不少泥,还有一个显眼完整的鞋印……嗯?鞋印?
秦倏视线转移到这位男性身上多看了两秒,这时,咖啡店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位妆容精致,有着长卷发却同样狼狈的女性。
注意到秦倏的目光,女人冷冷剜了他一眼:“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声音偏中性,带着些微沙哑……秦倏下意识望向她脖颈,那里系着一条带有玫瑰印花的小丝巾,刚好遮住对应男性喉结的位置。
嗯……是一位女装大佬。
在座的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他是谁,只是已经不感兴趣了。同样的,秦倏大概也能清楚他们的来历。
这些都是被那位幕后之人控制的人。
小青年通过死亡的方式带自己来到这里,这些人同样受到致命伤害,因死亡而回归。大蛇杀掉了他们。这些人与小青年不同,是另外的一波,被幕后之人派去牵制大蛇了。
秦倏抬头看向木质楼梯,咖啡的香气源源不绝从二楼飘出来。
他不再耽误,抬腿走向了楼梯。
第80章
木质的楼梯踩出轻微“吱呀”的声响, 秦倏走完最后一截台阶,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比起楼下,这一层的装修看起来更有格调, 雅致古朴的吊灯, 布局处遥相呼应, 看起来完全是按主人喜好布置的。
整个二楼除了不请自来的秦倏,就只有吧台后站着的另一人。秦倏看不清他的脸,对方正用一块带有暗纹的餐巾低头擦拭手里的咖啡壶,对于秦倏的到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手里的东西即是他的全世界。
面对这种情况,秦倏主动走到吧台前, 还拉开了仅有的一把小椅子坐下,对着这位明显不想理自己的敌人,问了个好:“你好。”
对方像是故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仍旧专注于手里的咖啡壶, 对着灯光方向仔细照了照,又细细抹去上面的浮灰:“我可不好……见到你就更不好了。”
唉。
秦倏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这种不好相处的性格,工作中最怕遇到这样的合作方。自己同样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面对这种局面实在棘手,很难开展话题。
但要说对方一点想沟通的欲望都没有, 秦倏不太相信,对方看起来像只憋到要爆炸的火药桶, 明明有很多内容想输出, 却只能努力靠擦咖啡壶来压抑自己。秦倏决定帮助他, 也许多递几个台阶, 对方就顺着下来了:“放弃吧,你不可能打过蛇……打过司凌肆先生的。”
平时总喊蛇蛇陡然换了更正式的称呼,秦倏一下感觉舌头麻麻的。不过他认为这很有必要,对面是敌人,双方大概率还在战斗,自己有必要维持下蛇蛇在boss心里的格调。
随着秦倏话音落下,面前这位反复擦拭咖啡壶的咖啡店老板,半截手套未遮的皮肤处,青黑色血管不住暴起痉挛,像是要徒手将手里东西捏碎。
但他最终恢复平静,将擦得晶亮的咖啡壶放回原处,那块压了暗花的布巾像垃圾一样随手甩开:“你不知道自己多让人嫉妒。”
秦倏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些地方值得别人嫉妒了,于是真诚发问:“比如?日常996,不定期的加班……请假一天扣了我372.6元?”想到从基础工资里扣掉的三百多块,秦倏的脸就一阵发木,决定不再细想,就当给大蛇买肉吃掉了。
“这种小事,配拿出来提??”这位咖啡店老板像是耳朵遭受了侮辱,仿佛他在与人谈国际形势,对方告诉他菜场的葱又便宜了几毛。
“那……你想听什么?”秦倏笑着问他,“比如,我活着,你们已经死了?”
“这你都知道了。”相貌堂堂的咖啡店老板语气淡淡,听不出是褒是贬,“我最讨厌聪明人,凡是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的,最后全死光了。”
“嗯?”秦倏仔细想了想,发现无法对号入座,“也不算聪明,这是小青年告诉我的。”
在他猜测的那些基础上,小青年最后告诉他,他们这些人要杀秦倏的理由是一样的,连他们最终收获的东西都是同一个。
早先秦倏试图脑洞大开,甚至把黑锅扣到系统头上,认为是不讲武德的系统把他的个人信息贩卖给更高维度的生物,使得那些存在将他设定为猎物,展开一场狩猎游戏,优胜者可以得到一次实现任何愿望的机会,这才引得这些身怀特异的人,各显神通卯足劲要杀掉他。
然而现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
小青年的原话是,他们杀他确实有好处,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结合当时的语境,小青年是对秦倏已有的猜测进行补充,“好处”不难理解,是杀掉他之后,这些人所能得到的对他们自身有益的事物。后半句点明了这些人为了同一件事情要杀掉他。这指的是同一个原因,同一个理由,使得这些人不得不来杀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些人有不得不杀他的原因。他们都陷在同样的困境中。如果能顺利杀掉他,他们将得到好处,也就是解除此刻的困境。
虽然小青年得到的信息有误,这里的杀了他,并不是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一刀把他宰了,需要结合正确的方法来结束他的生命,这个方法,目前疑似只有面前的咖啡店老板掌握了,但整体的思路没有问题。
无论小青年,还是楼下众人,包括面前的咖啡店老板,大家都陷在一样的困境里,他们想得到的也是同一样东西。
老实说,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价值观欲望核心不同,秦倏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一视同仁覆盖到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人们。
但有样东西能做到。
即是生死。
只有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强如咖啡店老板,平凡如小青年,他们都是早已死去的人。
真正经历过死亡,对生反而有着更为深刻的执念。
即使平日里再佛系再无欲无求的人,当有人告诉他,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做到便能重新活过来,那无论如何也是要挣扎一下的,毕竟再坏也不会比已经死去更差。
只是有一点,因为缺乏关键信息秦倏实在猜不到,为什么这些人的“生”会和自己的“死”连系在一起。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的死亡绝对与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远的不提,就楼下那位裹着黑袍的老者,年纪保守估计在六十岁向上,尚未出生的自己实在没能力去干涉一位六十多年前的人生死。
还有小青年,别看他看着年轻,这不意味着他出生晚。
结合他们都已死亡这条信息看,小青年只是死得早,十几岁就死了,外貌也定格在这个年岁。像那位黑袍老者一看就自保能力很强,活得也最久。
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面前这位咖啡店老板一定清楚,不过他看起来顾忌颇多,变得防备起来,像是很担心自己从他话里探听到更多关键内容,吝啬的连反派最爱的话多都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