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婶子,我是李秀芳。”
“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随着脚步声渐进,已经摇摇欲坠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后站着一位身穿灰色布卦的妇人,两鬓斑白,双手局促的交握在腹部,满面愁容,“李主任,劳烦你跑一趟了。”
李秀芳一瞅,心里有了数。
往里走,“二丫还躲在屋里不出来?”
“可不是,昨天晚上被人送回来,一直盯着屋顶。谁和她讲话都不理。”何兰芬带着人往里走,疲惫不堪道,“我怕她饿坏了,端了饭菜送到床头,结果一口没沾。孩子他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人没劝好,把自己给气着了。这不,爷俩,一个在西屋不说话,一个在堂屋生闷气。”
走到西屋窗前,两人停下脚步。
何兰芬透着窗户缝隙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闺女,叹气,“我这是真没办法了,我想着二丫平时最喜欢你,你又是个口角利索的人。二丫要能听你劝最好,不能也可以和孩子他爹说说理。”
话还未说完,被堂屋一道苍劲有力的嗓音打断,“让她饿着!饿死就当我没生这个闺女!”
闻言,何兰芬看向李秀芳,抿出丝丝苦笑。
李秀芳安抚性的拍了拍女人的手,转移开话题,“昨天是谁送二丫回来的?”
“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天黑我也没看见脸。”何兰芬想了想。
“估计是蒋家三儿子回来了。”见何兰芬注意力转移开,李秀芳看向屋里的人,“婶子,我进去和二丫聊聊?”
“行。”
正当李秀芳准备走进屋里时,门口传来一阵打雷似的敲门声。
何兰芳连忙过去开了门。
来人体态丰满,一身面料七成新的花布衬衫。不等答应自顾自地推门而入。
“跃进他娘?”
来人是朱跃进他娘,自家闺女的未来准婆婆——朱美君。村里有名的泼皮、眼长在头顶上。年轻时嫁了个脾气好的男人,儿子又有出息了,整天说着自己是要去城里生活的人,所以对谁都瞧不上。
当初自家闺女着了魔似的要和他家儿子定亲,她愁的几宿几宿的睡不着觉。
只是,平时路过恨不得绕路而走的人今天怎么找上门了?
“呦,这不是李主任?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朱美君大大咧咧的走进院子里,也不理留在门口的何兰芬,径直冲着李秀芳叫唤道。
李秀芳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面上不显山露水,淡淡道,“二丫同你家跃进好了也有几年了,昨天晚上落水怎么也不见你过来瞧一瞧?这会儿是过来有啥事?”
瞧什么瞧,她家儿子是正经大学生。瞎了眼才跟这种穷丫头好。
朱美君下意识想反驳,不过想起了来意,忍住了。
“二丫他爹在家吗?”没有回答,张望着屋里找人。
“在的,他爹在堂屋。”何兰芬想起闺女的未来,忽略话里的嘲讽,耐着性子搬凳子到院子里,招呼人坐下,“找他有什么事吗?”
朱美君斜眼看了下放在身后的矮脚凳,嫌脏,一边啧啧一边用漂亮的绣花手绢来回擦了数遍,才悠悠然坐下,继续道,“我有大事说,你何兰芬做不了主。让你男人出来说话。”
“这......”何兰芬望了望堂屋,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孩子他爹是退伍老兵,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从苦生活中出来的人最瞧不上朱美君这种矫情势力的人。
两个孩子没定亲的时候就不对付,一遇见准吵架。平时看见绕路走,当初知道朱跃进要和闺女定亲差点拿着刀砍了上门去。可是挡不住自家闺女以死相逼,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她担心两人见面吵架,伤了和气。
即使她再不愿意,闺女迟早要嫁进她们家。婆媳关系要处好,她们当爹娘的不能扯后腿。
万万没想到朱美君冲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冲着屋里大声喊道,“二丫她爹,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还有二丫,才多大就这么晓得捏架子,长辈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
话音刚落,堂屋的帘子一掀,一个浓眉麦色的老年男子大步迈进院子里。
厉声呵斥:“朱美君,你当自己在谁家吵吵闹闹?”
虽然男人上了年纪,但是几十年的部队生活依旧在其身上留下了浓厚的痕迹。脊背犹如钢板一样直挺挺的,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朱美君一下子点了火,嚷嚷道,“我吵吵哪了,唐强,你别以为你当过兵我就怕你。你闺女和你们说了吧,我今天过来是谈退亲的事。”
“什么?”
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李主任。
何兰芬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唐家的顶梁柱,唐强面无表情,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闺女稀里糊涂落了水,没伤着身体还一脸怏怏的,不吃不喝不和人说话,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见朱美君一脸嫌弃,他脸色一沉,抄起板凳:“说什么混账话!亲事定了就是定了,全村人都知道,什么时候由得你说退就退?你当我闺女是什么?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垃圾?有什么脸上我家退婚。滚回去!让你家混账儿子过来和我说话!”
红岩村的村民最爱看热闹,院墙外零星的冒出几颗的脑袋,何兰芬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孩子他爹,小声些。”
唐强忍着怒气往院墙看了一眼,说话声小了下,“退婚这事,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