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令深吸了口气之后,缓缓抬起头来,望上去:“姑母说,权势究竟有什么好,身为魏氏嫡女,做了枢密使府的表姑娘,我也该知足,毕竟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一定能保全住的,不至于要这样子去贪恋权势,更不该为了权势二字与人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还要害人性命,尤其是无辜之人。
是,裴清沅何其无辜。
她待人也是最真心实意的,没有过任何利用的心思,更没有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她永远都是那样客客气气的,干干净净的。
可是姑母,我恨她!我恨她们每一个人!”
她眼底喷薄而出的恨意是不作假的。
也看惊了魏氏。
这个恨字,从何说起?
她从前和裴清沅从没见过。
就算是年幼时她到京城小住,或是当年她带着珠珠回会稽去住几日,两个女孩儿相处的时候也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何况那时候年纪都太小,就算真的拌了嘴,都不至于记恨这么多年。
魏氏心生狐疑:“你恨谁?”
魏宝令深吸了口气,坐直起来一些,她想了想,甚至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姑母还记得我当年走丢的事情吗?”
魏氏当然记得。
那年魏宝令也不过就十一二岁吧。
要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小,自己都懂事了,就算在外面人多走丢了,也能找到回家的法子。
所以魏氏那时候就知道,她不是走丢的,而是被人抱走的。
外头拍花子的多,有些胆大手黑的,本来就是专门挑着士族贵女,高门里养大娇滴滴的女郎拍走。
因为卖的钱更多。
魏氏当年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很是生气。
还让顾怀章帮着想过法子。
一大家子人,出去逛个上元灯会,竟然看不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况且那时候魏宝令已经懂事听话,又是乖巧的女郎,本来就不会乱跑乱走,能让拍花子的给拍走,还不只能因为跟着的长辈全然没上心,跟着当差伺候的奴婢们也怠慢得很!
出事后,跟着她服侍的都被发落处置了。
那时候大概找了半年的时间吧。
才把人给找回来。
她在盛京也悬心了半年,得知她被找回来,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
不过那会儿还是给家里去了信,想问一问来龙去脉。
阿兄说的确是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本来是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拍走了卖到富贵人家,做个妾室通房的,像是魏宝令这种细皮嫩肉的高门女郎,一个就能卖上百两。
不过好在找回来的够快,半年的时间,人都还没调理好呢,并没有来得及卖出去。
彼时阿兄说的还挺详细的,大概也是为了叫她宽心,又说拍花子的也抓到了,送交官府,都处置完了,让她在盛京也不要再悬着心。
所以魏氏就信了。
可是从现在魏宝令的整个态度,还有整件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想,当年她被人抱走的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魏氏皱着眉头,冷眼望去:“我记得,你接着说。”
其实那对于魏宝令来说,也是难以启齿的痛楚。
几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完全长大了,却从没有一日忘记过,当年的伤痛。
·
从顾家往国公府去的时候,魏氏没有再带上魏宝令。
她答应过姜元徽,会亲自把人送到国公府,送到裴氏夫妇面前,交给他们夫妇发落处置,却食言了。
过去的时候,果然所有人都在。
连昌平郡王都陪着姜氏坐在正堂一起等消息。
见魏氏一个人进门,众人无不往她身后望去。
姜元徽也是愣怔了一瞬的。
他知道舅母不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
还是姜莞先开的口,哪怕于规矩不和,毕竟长辈们都在,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先开口说什么,何况还是问询长辈。
只是眼下这个气氛实在是不对劲,一家人从没有这样子的时候。
“舅母,宝令表姐怎么没来?”
她还算是客气的。
就算咬重了宝令表姐四个字,但好歹还是叫了一声表姐,也没有直呼其名。
魏氏深吸了口气:“有件事,我想先替她说了,我吩咐了人,半个时辰后,会把她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