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看着沈宝芝,视线甚至都没有在她脸上多做停留,就已经能把沈宝芝面上的不屑收入眼底。
沈宝芝会真心实意想与人赔礼道歉才是出了邪呢。
姜莞指尖微动,在裴清沅和周宛宁的注视之下碰到了自己面前那只小酒杯。
周宛宁脸色倏尔一沉,就要阻止。
转眼之间,她就看见姜莞两根指头捏着那空空如也的酒盏,反手一扣,杯口朝下,被她反扣在了小案上。
先前她虽一饮而尽,但杯底残余酒渍,这会儿小盏倒扣,便从杯底滴落到紫檀案上,再从杯口边缘处溢出来。
周宛宁眉眼间飞快染上一抹喜色。
对嘛,莞莞就应该是这样的。
倒要处处忍让,给郑双宜留足面子。
凭什么?
她已经憋屈了整整一个上午了!
而站立在小案前的郑双宜脸色一变:“阿莞,你这是……”
她声音戛然而止,一转脸,抬手揽上沈宝芝肩头,低声安抚:“你也别急,阿莞大约不是那个意思。”
裴清沅听了这话眉心直拧。
郑双宜这人……
沈宝芝是养的娇纵,不可理由的性子。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经不住身边有人煽风点火的。
而郑双宜现在做的,就是煽阴风点鬼火的事儿。
“珠珠方才已经吃了好几杯了。”
裴清沅声色清冽,替姜莞分辨:“你们来时不正见她一饮而尽吗?她本就是个不爱吃酒,也不会吃酒的人,若不是今日席面上是梅花清酿,她是一滴也不肯沾的。
这会子吃的又多,又急,若要再吃,便是梅花酒,怕也要醉人了。”
沈宝芝死死咬着下唇:“从没听说过梅花酒还能把人吃醉了的!”
她恶狠狠地:“裴大娘子要帮着她一起下我脸面,也别拿这样的说辞搪塞人吧?当谁是傻子不成?”
姜莞连看都不肯看她。
目光始终落在郑双宜脸上。
见郑双宜眼角匆匆闪过的得意,再配合着沈宝芝的这句话,姜莞不免低声嗤笑。
还觉得自己不是傻子呢。
姜莞清了清嗓子:“梅花酒不醉人,吃多了也难受呀。”
她是真的喝得有些多,眼中氤氲着湿润桃花色,抬眼看过去,烟波流转,小鹿一样的晶莹剔透,让人不忍心苛责她半分。
尽管郑双宜和沈宝芝是肯定不吃她这一套。
但别人吃啊。
姜莞撇撇嘴,指了指案上倒扣着的小酒杯:“上回你伤我是无心之失,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从没说过什么,更不曾放在心上,怎么如今倒来说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话呢?
我实是不懂。
今日你敬酒,我若受用,岂不是说当日你是故意伤我的?
可要是故意伤人,此事便大了,咱们该到京兆府去分说清楚。
退一步来讲,我就算不计较,你是不是也太无礼?
真有心认错,觉着不敢出手伤人,前些日子怎么不到郡王府来与我赔礼?
如今郑姐姐来了,你倒把这些说给郑姐姐听,再叫她陪你过来敬一杯酒——”
她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摞话,又反手揉了揉鼻尖:“你这不是打量着我看在郑姐姐的面子上无论如何得受你敬酒,此事方能揭过不提吗?
若是如此,正经论起来,你心思又不好。
郑姐姐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吗?
逼着我受你敬酒,我若不肯呢?岂不是伤了郑大姐姐的脸面。”
姜莞长叹一口气,站起身那会儿甚至晃了一下,真吃多了似的:“我是个不爱以恶意揣测旁人的,沈大娘子,不若你自己说说看,你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沈宝芝一张小脸儿煞白。
她根本就没想跟姜莞道歉。
还是郑双宜拉着她过来的呢!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叫郑双宜一番游说,人就已经站在了姜莞的小案前。
眼下让姜莞这么一通说,脑子里一团乱麻,再不能理出个头绪来。
“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