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她四兄陪着她从两浙那边回来,带了好些新奇稀罕的小玩意,等我回去挑几样,明儿叫四郎带着她给你送到郡王府去,当给你赔礼的。”
姜莞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她心头隐隐有个猜测。
否则华阳大长公主的态度转变未免来得太过突兀。
这会儿突然提起沈四郎——分明是不怀好意。
但华阳大长公主是长辈,甚至长了两个辈分,她不能说推辞的话。
郑皇后眯着眼接过去:“泽哥儿他们几个也才从扬州回来,江南那边的东西,他们买了不少,前几日还往宫里送了几样,阿莞也不缺那些。
孩子们拌嘴也好,偶尔起了争执也好,宝芝既然赔过了礼,何苦还要拘着她再登门去说?倒下了她的脸面。
姑母是长辈,更别说这话了。
就算是宝芝,那不也是阿莞的长辈,赔了礼也尽够了。”
华阳大长公主的话就被噎了一半回去。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还是笑:“你要不缺就算了,左右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图个稀罕,若不稀罕了,委实没必要往你手上送。
不过四郎倒是还得了两幅好字帖,我瞧过,是古本真迹,你若喜欢那个……”
“姑母今儿是怎么了?”
姜氏在笑,笑意未及眼底,眸中甚至有几许冰冷:“圣人也说实在不必拘着宝芝登门道歉,姑母也别太把珠珠挨的那一下当回事儿。
她从小就不是娇养大的女孩儿,阿兄早年拘着她练功,吃了多少苦呢,那一下真不值什么。
您倒这样放在心上。”
她手肘撑在扶手上,突然才想起来似的,欸地一声问姜莞:“倒是说起字帖,我前儿让你给我写几个字,说要一并送去幽州,叫你爷娘看看你的长进,那字我瞧了——”
姜氏说到后来,尾音一拉,掩唇笑起来,转头看向郑皇后:“可说呢,我都不知她什么时候练了一手好字,笔锋走势,竟全是二郎的影子,她倒该去跟二郎敬一杯拜师的茶,尊上一声夫子才好呢。”
郑皇后闻言才笑起来。
华阳大长公主抿抿唇,唇角索性拉平了,再想拉着姜莞说话,魏氏却已经低声同姜莞说着什么。
她觉得讪讪,只好作罢,又伙着郑皇后她们几个说笑起来,暂且把姜莞那一宗给丢开不提。
宴还要小半个时辰,郑皇后也不把姜莞和裴清沅拘在含章殿内。
落雪后宫中太液池景色与平日最是不同,便叫人引着她们去玩儿。
两个姑娘出了殿门下玉阶,走出去没有一箭之地,远远瞧见元福正掖着手快步过来。
看见姜莞和裴清沅,元福才驻足停下。
小宫娥笑着叫他:“来替二殿下回话的吗?”
元福点点头,叫姐姐:“正巧见了二位娘子,奴才也不进去扰圣人兴致啦,姐姐替奴才回一声吧,几位殿下和小郎君们在太液池边作诗呢。
方才沈娘子也过去,二殿下才问怎么不见姜裴二位娘子来,打发奴才来回圣人,要接了两位娘子一同去玩的。”
小宫娥笑呵呵说知道了,倒乐得不必在这大冷天走那么远,送姜莞和裴清沅二人往太液池去,于是目送她二人跟着元福走远,搓搓手,呵着气,转身回了含章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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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下的太液池是晶莹剔透的。
因湖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岸边松柏上还挂着玲珑雾凇,景致的确不同。
红墙碧瓦覆盖的是白,此处入眼却只有透润的冰凌。
等到走近些,姜莞目光巡视,找的却既不是赵行,也不是姜元瞻。
沈宝芝挨着赵行很近,的确拿了一幅画让赵行指点。
赵行刻意同她保持了距离,她却似不经意间,总往赵行身旁靠一靠。
而沈宝芝斜后方,此刻正侧身对着姜莞站立的小郎君,就是华阳大长公主口中说的四郎,她的嫡次子沈从真。
沈从真今岁十六,长得不错,把他爷娘的优点吸收了个干净,且是个能文能武的。
与赵禹几兄弟比肩而立,也未必落于下风。
只是想想华阳大长公主的心思,姜莞觉得烦躁。
元福看她驻足不前,也不敢催,就掖着手等她。
还是裴清沅顺着她目光望去之后,扯扯她袖口:“也未必就是那么回事,你别多想,大过年的,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会错意,总不能姑母和圣人也都会错意吧?
自华阳大长公主几次三番提起沈从真,一直到她和表姐离开含章殿,圣人就再没给过华阳大长公主一个好脸色。
还能为了什么?
圣人未必为着她。
但有赵行的心意摆在那儿,圣人如何容得下旁人来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