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对得起莫尹所受到的伤害吗?
他又该怎么让莫尹恢复正常?要带莫尹去看心理医生么?可莫尹连自己腿上的疤都不愿意让外人看见,又怎么肯让自己心里的伤口轻易示人?
裴明疏不断地自我拷问着,却是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而他又猛然意识到原来莫尹由身体到内心所有的伤口竟全是由他们裴家人造成的……
怀抱里的单薄身躯很柔软温顺,裴明疏却突然觉得抱起来是那么咯手,低头轻轻在莫尹头顶的黑发一吻。
翌日,裴明疏没有去上班,他留在家里办公,他本来想叫莫尹去书房,想起两人在有关书房的事情上曾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于是改口道:“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莫尹说“好。”
落地窗光线优越,风景也很好,莫尹坐在轮椅上一直看着窗外佣人们忙忙碌碌。
裴明疏道:“要不要出去看?”
“不了,会给他们添乱的。”
“怎么会,他们都很愿意让你帮忙的,”裴明疏鼓励道,“去吧。”
莫尹看向他。
裴明疏穿着很居家,亚麻色的衬衣,淡灰色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加上他温暖的笑容,比春风都更能抚慰人的心灵,莫尹却是将视线落在他膝头的笔记本上,生硬地转过脸,“好,我出去。”
他推着轮椅经过裴明疏身边,手臂被裴明疏拉住,裴明疏扭过脸,“小尹,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尹垂着脸,“我出去帮帮他们。”
“小尹。”
莫尹扭了扭胳膊,“我出去了。”
裴明疏还是不放手,“小尹,我已经忘了那件事,你也忘了吧。”
莫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空中一点,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轻轻道:“好。”
裴明疏的心中涌上一股无力。
其实那些伤害一直都在,只是以前莫尹都自我消化了,又或者有更美好的东西去填补了那些伤害,而现在又有更深的漩涡淹没了他,所以以前的那些伤害也一齐渐渐浮了上来。
裴明疏慢慢放开手。
莫尹推了轮椅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身后脚步声就跟了上来,“我陪你一块儿去。”
裴明疏很会侍弄花卉,他戴上手套,接过佣人递来的工具,亲自移植那些花朵,莫尹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心情好像好些了,说道:“我记得去年你种了一株大雪兰。”
“是的,你还记得。”
“嗯,那个花也很漂亮。”
莫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裴明疏不禁也笑了,“它还在,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莫尹低下头,“我知道它还在就好了。”他又抬头道:“你今天都不去公司吗?”
裴明疏脸上笑容微微淡了,“下午有个会。”
莫尹看上去松了口气的样子,“好的。”
裴明疏离开裴宅后不久,佣人就打电话给他,“小尹又上去了。”
裴明疏挂了电话,心中钝痛无比。
那天股东大会裴清现身之后,东湖公路出口树林里的木屋也就随之露了踪迹,裴明疏一直没去过,今天终于是过去了。
木屋不大,布置得很温馨,壁炉里有燃烧过的痕迹,卧室里一张大床,床上铺着淡灰色的羽绒被,被子上一件斜歪的蓝色衣服丢在上面,裴明疏凝视了一会儿,过去捡起那件衣服,那衣服宽宽松松的,不长不短,以莫尹的身高体型,大约能遮到臀部以下。
裴明疏回到主厅,点了壁炉,把那件衣服烧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壁炉中跳跃的火光,一双温和的眼中火苗扭曲翻腾。
等晚上裴明疏回到裴宅和莫尹一起吃饭时,莫尹问他:“你身上怎么有股烧东西的味道?”
“有吗?”
裴明疏抬了抬手,“可能什么时候没在意沾上了。”
莫尹“哦”了一声,吃着吃着,他又抬头道:“后天裴清就要出来了吧?”
“大概。”
莫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恍惚,说不出来是害怕,还是期待,他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裴明疏给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佣人跟上去。
佣人连忙跟了过去,可是没一会儿,佣人又返回了,说:“小尹上楼了。”
裴明疏放下筷子起身。
电梯又是一层层上去,裴明疏想: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再让莫尹这样下去了。
五楼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星月点点让人勉强能看清物体的轮廓,裴明疏上来没有一眼看到莫尹,他没有开灯,脚步慢慢向前,走到那扇幽暗的小门前,手掌轻贴在门上,不知多少迟疑犹豫后才慢慢打开了那扇门。
狭窄黑暗的地方,莫尹正躲在里面,脸朝里地靠着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