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下巴看向仙人,神色颇有几分高深莫测:“师兄当真不吃?”
燃灰不理他,于是朝邺故作叹息,随后抬手叫进一众侍女,作势要撤掉桌上的菜:“师兄若是不吃,那便拿去倒掉吧。”
这些菜还一筷子都没动过,如今却要□□脆利落地倒进泔水桶里,简直是骄奢淫逸到极点。
这话让苏燃灰有了反应,他皱起眉偏过脸,很不赞成的模样:“怎可如此浪费?”
眼中一丝得逞的精光划过,魔尊语气低落:“师兄不吃的话,我也没胃口,自然只能浪费了。”
苏燃灰僵持片刻,“就不能分给其他魔族……”
朝邺打断他,语气幽幽:“这些都是本尊亲手所做,如果让其他魔族吃,恐怕便是他们魔生中的最后一餐。”
一旁的侍女被魔尊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吓得瑟瑟发抖,都快哭出声了,显然并不敢享受这顿断头饭。
天人交战片刻,苏燃灰最后还是让步般接过筷子。
这个胁迫手段很是高明,他“不情不愿”地吃完了大半饭菜,并且在心里给男主比了个大拇指。
——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002没良心的宿主这么想着,愉快地在心里盘算明天吃什么,并且打算不动声色透露给朝邺,美滋滋的魔界生活近在眼前。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朝邺继续变着花样讨好苏燃灰,吃穿用度,还有人间的话本,什么新奇,他就把什么送到燃灰手边。
起初献殷勤时还拧巴又生疏,但男主的适应环境能力实在是强,没几天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面对冷脸,然后越发熟练。
要不是他偶尔在半夜离开,回来时带着寒水也洗不干净的血腥气,燃灰几乎忘了朝邺心狠手辣的魔尊身份。
人前人后,像是有两幅面孔。
朝邺讨好的手段偶尔生效,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没用,燃灰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人。
即使再怎么自我排遣,时间一长,也难免心浮气躁,产生自我怀疑。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那方破败院落里,老树躯干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宿云为朝邺沏杯茶,不紧不慢:“水滴石穿的道理,尊上应该比我懂。”
“当年你能为了夺得魔尊之位,能在老魔尊手底下隐忍蛰伏数年,才一击毙命。如今才哪到哪,难道这点耐心都没有了?”
朝邺沉着眼,好半晌,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他抬脸望向阴沉飘雪的天空,自嘲般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我看见他,便什么耐性都没了。”
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的宝贝都捧到他面前,却又觉得什么也配不上。
如果朝邺是人间的帝王,那他一定会为了苏燃灰做出烽火戏诸侯的昏聩事。
宿云一愣,然后笑起来,感叹:“尊上倒真是难得说了句实话。”
“但越是急着看见成果,便越是需要忍耐的时候。尊上是聪明人,自然懂我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朝邺道:“我懂。”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肩头和黑发都覆上了一层白,茶壶里的茶水也凉了。宿云拍落身上的雪花,慢悠悠起身,麻利送客:“我夫人已快买菜回来,如今属下家中清贫,她做不起三人份的饭,到时候又要发愁,只能请尊上慢走不送了。”
朝邺才没兴趣一同吃饭,本来都已经打算离开,听出宿云话里话外的炫耀之意,顿时酸得要死,瞪着中年男子阴森森磨牙:“你是故意的吧?”
宿云无辜道:“我听不懂尊上在说什么,尊上莫非是嫉妒属下有人做饭?”
朝邺断然否认:“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有人给你做饭而已,我还能给别人做饭呢,有何好嫉妒的?”
话是这么说,魔尊离开时的高大背影微微垮着,莫名透露出几分萧索来。
宿云唏嘘:惨兮。
虽然心里对宿云嫉妒得如同吃了几百个柠檬,但回到寝宫,看见苏燃灰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黑云,侧脸莹白皎洁如玉,朝邺一颗心突然就安宁许多。
他想要的是仙人入怀,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功夫。
如今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如果说苏燃灰是座冰山,那如今峰顶上的雪已经快要被晒化一截了。
自己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朝邺整理好心情,缓步上前,与苏燃灰并肩而站。
在燃着地龙的室内,衣服上的雪尽数化开,空气中略微潮湿。燃灰的眼风在他身上轻轻扫过,复又收回。
朝邺伸出手,在外头沾染了寒气的手背轻轻碰了碰苏燃灰的:“师兄,人间已经下雪了。”
燃灰目光微动,心中暗暗算了算,现在的确是冬天的季节。
如今朝邺早已会揣测他的任何一点细微表情,见苏燃灰不是无动于衷,缓声问:“师兄可想随我去人间看雪?”
有一秒,燃灰真的有些心动,毕竟天天在黑咕隆咚的魔界待着,早就看腻了。
但他停顿两秒,还是垂下眼:“……不必。”
朝邺倒也没有继续劝,又安静地跟苏燃灰一同站了片刻,然后转身往伙房去。
如今魔宫里头上上下下的宫人,早就习惯了尊上为仙人亲力亲为,从各界找来的大厨都快没了用武之地。
吃过魔尊亲手做的晚饭,很快到了就寝的时间。燃灰正打算睡下,朝邺却打个响指,守夜的魔界侍女从外头端进来个一尺高的木桶,放在躺椅旁边。
燃灰:?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