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睫毛,定定注视着这枚精巧的钥匙,瞬息白露般的几秒内,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死寂的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在云曳满腔期待尽数转为忐忑,一颗心高高提起时,
“啪嗒”一声,修长的手指合拢,轻轻扣上了盒子。
“云曳。”
陆燃灰抬起眼,瞳孔里倒映出云曳的影子。
他不堪重负地将盒子放到膝盖上,半阖拢密长的睫毛,慢慢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云曳心口一跳,紧接着快如鼓擂,像是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即将发生。
他小拇指神经质地颤动,分明是唯我独尊睥睨纵横的性格,却下意识生出了软弱的逃避心思,勉强笑笑,口吻故作轻松:“有什么话这么着急,就不能先收了礼物再说?”
陆燃灰不为所动,平直地注视着云曳的眼,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语气也很轻:“贺二少不久前,告诉了我一件事。”
像是很疲惫似的,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却惊雷般在云曳耳边炸响:“其实你不是因为被打动,才答应我有机会追你的吧?”
骤缩成一点的瞳孔里,陆燃灰脸色白得像纸,唇角却勾着,毅然决然撕开了血淋淋的事实:“是因为玩笑一样的、属于有钱人的赌约,还是感觉很有趣所以就想试试的骗局?”
燃灰: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虽然这个恶毒炮灰同事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可真是帮了燃灰大忙。
云曳僵坐在原地,凝固成了一座石雕。
高高在上惯了的大少爷从没撒过谎,也不屑撒谎。
骤变的面色和没有立刻做出的否认说明了一切,陆燃灰淡淡一笑,说不尽的自嘲:“看来是真的。”
“原来,我做的那些事,只是个你们无聊时的笑话而已。”
“陆燃灰!”
恐慌感铺天盖地山呼海啸,回过神的云曳来不及多想,一把攥住陆燃灰的肩膀,迫使他抬起脸来看着自己,声音压抑如火山濒发:“陆燃灰你看着我,你听我说!”
“最开始确实是真的,想整你——”他语速飞快,裹挟着不可遏制的无力和慌乱,“但是!”
陆燃灰从没见过这样语无伦次的云曳:“当时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绝对没有——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什么狗屁赌约!”
“而且没过多久,我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再也没整过你,你肯定也能感觉到吧?”
这点倒是真的,大少爷除了最开始整人很过火以外,到后面几乎忘了还有这回事,转而满脑子都是要和陆燃灰“玩玩”。
当然,这其实比最开始的整蛊计划还要过分。
燃灰也是服了他的脑回路,明明感兴趣得要死,却非要冠冕堂皇盖上一个“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就是想尝尝刺激”的名头,于是第一万次思考男主到底是怎么和女主在一起的,以及女主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云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绞尽脑汁试图说服陆燃灰,嗓音却在发抖,几乎带上了卑微的恳求:“你得相信我,我是真的改了,早就改了!”
“就算不是最开始就喜欢你,但是现在……”
他胡乱抓过陆燃灰的手,紧紧贴到自己的左胸前,让他去感受现在一分钟一百二十下的急促心跳,“我要是不喜欢你,会这么慌?是不是要我现在把这颗心剖出来让你看看,你才信?”
“… 说话啊,陆燃灰!”漫长的沉默像是凌迟处刑,云曳俊美的面容因恐慌而扭曲,抓住陆燃灰肩膀的手指骨节都泛出青白色,却又不敢真的抓痛他。
他的声音悄然沙哑:“别直接判我死刑啊,你……你还想让我怎么证明,我都随便你还不行吗?”
突然想到什么办法,云曳拿出手机,慌不择路道:“你要是还不信,我现在就把苏展叫来,让他和你解释!他比谁都清楚我的真实想法,前两天还说我是妻管严——”
燃灰:?苏展好大的胆子,关键男主现在怎么好像还引以为荣的样子。
他垂下眼帘,蓦然出声:“不用了。”
云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燃灰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里一空,他下意识去追逐,最后却只握到一团微凉的空气。
看着大少爷失魂落魄的脸,燃灰难得有点于心不忍:好好一个天之骄子的男主,现在怎么跟个舔狗似的,剧情崩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但是他的良心并不痛,跃跃欲试地准备下班。
想了想,燃灰还是选择叫出男主的全名:“云曳。”
“其实你不用再找人来证明,我相信你的确变了很多。”
“但……”
迎着那双绝处逢生的凤眼,他话锋一转,自嘲地苦笑两声:“但我不敢了。”
“我和你不一样,你有的选,我一直没有选择,主动权一直在你手里。因为你想整我,所以我才有机会追你,追得伤筋动骨才能追上;你要是想甩了我,只是你妈一句话的事,比什么都简单。”
“其实我真没那么贪心,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配得上你,有过一段已经是祖上三代烧了高香,根本没可能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我早就知道的。”
“但是我现在好累啊,我……”
陆燃灰喉头一哽,闭上眼用力喘了口气。
在云曳像是祈求又像是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轻轻说:“……我有点玩不起了。”
这句话像是把诛心的刀,深深刺痛了云曳。
大少爷红着眼睛,窄小的车内空间里,活像只几欲发狂的困兽,浑身气息残暴得像是要撕碎什么。
他抖着嗓子,像是抓住溺水浮木那样,再次死死攥住陆燃灰的手:“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已经彻底改了,我现在是真心的?你要是生气,直接打我,往死里打,打到让你消气还不行吗,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