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知狡辩无用,哆哆嗦嗦地将这么多年做下的事说了出来,尤其仔细地说了自己十多年前是如何故意和江府原配夫人套近乎,又是如何蓄意下毒害死了江夫人,自己鸠占鹊巢,用掉包计换掉了孩子。
江城起初听的时候神色漠然,可听着听着,直接站起了身对袁氏怒目而视。
他再也顾不得君子之形,上前狂扇了袁氏几个耳光,对袁氏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一场后,他气喘吁吁,终于颓然坐在了圈椅上目露悲凉,有气无力地问:“袁氏,你说实话,既然江漓不是我的孩子,那么我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袁氏双手包着肩膀,似乎是害怕江城得责打,浑身颤抖着,声音细微得快要听不见:“被我……被我扔到乱葬岗……死了。”
“轰”!
江城只觉得一道天雷打在他头顶,瞠目结舌地站起身指着袁氏,连说了几个“你”字,竟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县衙的侍从都躲在暗处听着,见到县令大人急火攻心晕过去,连忙奔出来帮忙。
至始至终,江漓都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手忙脚乱、喧闹不已的正厅,上演的这一场何其荒谬,却也何其悲凉。
江城如此好面子的一个人,满脑子都是功利算计,一心都想要往上爬,可没有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却始终对他没有一句实话,更是毁他家室,杀他亲女的罪魁祸首。
而他,竟然对这样一个毁了他的家的杀人凶手嘘寒问暖,给了十多年的尊荣富贵。
这是何等的讽刺和报应。
好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一切都遭到了报应。
江漓静静地站着,未发一言,却感受到了莫大的痛快。
她已报仇雪恨,将袁氏十多年前阴暗歹毒的算计公之于众,剩下的,就由江城亲自料理了吧。
如今江城面子里子都没了,她不担心此人不秉公执法。
思及此,她上前对林殷恭敬福身,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
林殷略带沧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片刻,终于道:“一切都结束了,阿漓,你做得很好。阿玉……和她早夭的孩子,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林玉,林殷的妹妹,正是嫁入江府的江夫人。
江漓心头一酸,跟着林殷往外走。
二人一路走出了县衙的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林殷却觉得寒冷彻骨。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关心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回京城找你自己的生母亲人吗?”
“想。”江漓不假思索,抬头看向林殷,“林大人久在京城,是否听过有姓一家‘莫’的大户人家?”
话毕,林殷却是勃然变了脸色,惊诧道:“你说哪户?莫?哪个莫?”
这话是林殷多问的,京城之内,还有哪一户高门姓莫,不正是这个“莫”吗!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上前一步,连声音都带着颤:“你的生身母亲,嫁入的是京城莫家?”
江漓未料到林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为是有什么意外的岔子,只好如实回答道:“是,袁氏在庄子上时,亲口跟我坦白,她在客栈时亲耳听到那户高门的下人称呼我生母为‘莫夫人’。”
袁氏那时候已经穷途末路,又有江晚的性命在前压着,她不会再扯谎。
“好啊,好啊。”
谁知林殷听完,忽然激动地一击掌,抓住江漓的双肩,眼里的喜悦像是要扑出来,“我想呢,莫家长女怎的与我妹妹长相性情一点都不像,心中存着疑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心中多年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林殷喜不自胜,带着江漓就想要回长安药铺:“走,舅舅带你回京城!”
第24章
江漓听得更糊涂了,林大人怎么还是自称舅舅,她不是已经当着江城的面,查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吗。
能够借助林府的力量摆脱江府,让与江府有关的人得到报应,且顺带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线索,江漓已经足够感激,怎还能觍着脸乱攀这门亲。
谁知林殷见江漓面上的疑惑,这才从狂喜中反应过来,拍一下脑门,歉意道:“瞧舅舅激动的,竟忘了跟你解释,我们边走边说。”
江漓闻言,只好抬步跟上,心中的疑惑更深。
林殷带着人一路上了马车,坐定后方长叹一声,道:“阿漓,你外祖只有正室夫人,所以到我这一脉只得三人,我,林玉和林源。”
“当年你外祖父尚在礼部居要职,按照林玉的身份本不该嫁给区区江南小官,可她性子想来执拗,与江城在江南相遇时痴心一片,为了嫁给江城,不惜和家里大闹。你外祖见江城虽然能力一般,但到底没甚坏心思,就无奈允了。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躲过歹人谋害。”
这些渊源江漓从未听过,闻言也是微微张开唇,内心十分唏嘘。
如果江夫人当初没有被情爱懵逼,她可以在京城受家族庇护,寻一个良人好好度过下半生,而不是被心肠歹毒的袁氏谋害致死,甚至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林殷连叹了几口气,又道:“我们的幼妹林源则嫁入了京都定远侯府莫氏,这是曾受祖上庇荫的异姓豪族,族中男子皆有军功,且相处和睦,但却出了一个怪事。”
“莫氏侯爷莫凛与林源的次女莫珊,不仅长相与父母族人毫不相干,其秉性也多有歪曲,不仅善用阴私手段陷害别人,还谎话连篇。此等品行在少女时就显出,等长大后还了得,但又碍着莫珊的身份,其余人也不敢置喙什么,林源到底念着这是自己的骨肉,没下狠心将人送到庄子上。”
江漓静静听着这一切,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狂跳。
莫氏……定远侯府……林源……
这些陌生的人名一一在脑海中划过,让江漓的心一点一点乱了,但在这之余,还升起了些微的雀跃。
林源,真的是她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