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儿厚着脸皮躲在一堆衣裳下面,才得以逃过清场。
天气热,她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被闷得满头大汗,差点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听到莫珊颐指气使的声音,她猛地从衣裳堆里钻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莫珊从小养尊处优,何时见过如此狼狈邋遢的人,见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眉头已经皱起,冷斥身侧锦绣坊小厮:“贵坊好大的排场,我今日来逛,你们拿个乞丐来陪?”
锦绣坊小厮也没料到平白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又知道莫府的这位大小姐脾气大不好招惹,吓白了脸解释:“莫大姑娘,真是对不住,小的这就将此人打发出去!”
莫珊今日心情尤其糟糕,闻言懒得搭理小厮,只一个劲的选首饰,看到喜欢的就让婢女拿在手中,不喜欢的则直接将之扔到地上踩碎。
小厮看得心惊肉跳,但碍于定远侯府势大,根本不敢置喙一声,一面又低声呵斥着姜芸儿赶紧离开。
姜芸儿遭了罪闷在衣裳堆里,就是为了等到莫珊,哪里能甘心在正主面前被赶走。
她一面抵抗着小厮的驱赶,一面大步靠近莫珊,道:“我知道莫大姑娘在担心什么,愿献上计策。”
莫珊闻言,倒是难得愿意看她一眼。
不过很快,她唇边就发出一声冷笑:“你?”
破衣烂衫,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卑贱之人,还好意思说给她献策。
姜芸儿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贬低与轻视,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心绪,仍旧大声道:“江南来的消息,莫大姑娘想必很是忧心,不过无妨,我这里的对应之策保管让莫大姑娘地位不变。”
她怎么知道江南的事!
莫珊终于变了脸色,转眼紧紧盯着眼前邋遢的女子,眼眸里都是不可思议。
江南来的这个消息,在京都并无任何泄露,她能知道还是源于前几日她性子上来为了要银钱找父亲大闹,到了书房门口却发现母亲也在,二人在说什么“江南探亲时生下了孩子,不过被歹人故意设局,抱错了孩子”云云。
莫珊一开始没往心里去,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察觉,父亲母亲口中的那个孩子不就是她自己吗?
什么抱错?什么歹人设局?
难道她不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不是莫府的嫡女吗?
如果不是,那她是谁!
此后几天,莫珊辗转难眠,心头总在猜测江南的事究竟是何真相。
越想,心里就没底。
越想,心中就紧张,坐立难安。
她也难得开始反思,因为认定自己是高门贵女,她便放任自己纨绔挥霍,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因为她知道,不管闯下多大的祸事,都由整个定远侯府替她担着。
她是莫府嫡女啊,怕什么!
可如今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有可能不是……
每次想到这一种可能,莫珊就吓得心惊肉跳。如果她不是莫府的嫡女,她从前做下的恶事,从前得罪的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姜芸儿仔细盯着莫珊阴晴不定的脸,看到那张脸神色几番变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见对方神思不属,姜芸儿重复道:“莫大姑娘,您可以永远是莫大姑娘。”
此言一出,让莫珊彻底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她沉下了脸色,命令小厮退出楼阁,最后道:“说出计策,若有半点欺瞒,定将你碎尸万段。”
姜芸儿忙卑微躬身称不敢,而后低声说了一句话:“听闻莫大姑娘与摄政王有婚约在身,虽然未真正成婚,可如果将此关系提前敲定,有了摄政王妃的身份,莫府要废您莫氏嫡女的身份,也要掂量掂量了。”
言外之意便是,只要成为摄政王妃,稳固住了在京都的地位,就算母家发现她是个假的,也没办法直言她是假的。
这样一来,那个江南来的真千金,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真的了。
这计策实在是一箭双雕,她仰慕摄政王已久,好不容易骗得久不问世事的摄政王府老太君点头应下了婚事,可不能前功尽弃。
要知道,万一摄政王否决了这门婚事,没看上自己,那么自己从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所以,近日摄政王归京,她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靠近他,一旦生米煮成熟饭……
想到这里,莫珊没忍住笑了起来,心中便有些蠢蠢欲动,转身就要回府好好谋划此事。
刚走出没几步,那献计的女子上前拦住了她。
莫珊脾气上来,不耐烦道:“你还有何事?”
姜芸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尽量将自己的身子匍匐地更低,诚恳道:“小女子愿为莫大姑娘身先士卒,求大姑娘收留。”
此女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挑战忍耐度,倒让莫珊十分纳罕,故意躲在衣服堆里热得一头汗给她出谋划策,末了竟然还要留在她身边身先士卒?
莫珊不是傻子,问:“你想得到什么?”
姜芸儿早已想好了说辞,从容答道:“钱财,小女子是寒门出身,过怕了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我要足以可以傍身的钱财。”
——
姜芸儿得了莫珊救济的银子,在京都的客栈落脚的第五天,收到了莫府递出来的消息。
明日摄政王将出府巡街,在临安酒馆落脚,成不成就看明日。
姜芸儿得了信,连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笑了起来。
婢女在旁看得心慌,磕磕绊绊地问:“姑……姑娘怎的了,有何好笑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