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垂下脸,伤心道:“夫人不将我当作江府的嫡长女看待,可我却始终记得肩上扛着的身份,一点都不敢行差踏错。”
袁氏万万没想到从前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继女,竟会变得这样巧舌如簧。
可她不得不承认,江漓说的每一个字都极有道理。
袁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起伏。偏偏,江漓说得越有理有据,她心里对她的憎恶就越强烈。
袁氏见江漓站在蒲团前根本不肯跪,言语间还牵扯到她的爱女江晚,脸上的阴狠更甚。
她是什么卑贱身份?江晚又是什么矜贵的身份!
她也配拿来说教?
阿晚的婚事自有她这个母亲千挑万选,哪里能容得这个讨人厌的继女置喙。
袁氏越想越气愤,当下觉得心口一阵怒火升腾,“蹭”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往江漓处走去。
江漓镇定地看着她,宽幅摆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
她轻声道:“夫人莫要生气,母亲在世时,时常教导阿漓,遇事不可冲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恐难以……”承受。
“你闭嘴!”未等江漓的话说完,袁氏已经怒不可遏,方才从心口窜起的怒火越烧越旺,连平日里端着的主母姿态也不要了,大声斥责道,“你少在我面前提那贱人的……”
说着,她扬起手就要重重扇在江漓的脸上。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雄浑的男声在院门口响起。
江城拧着浓眉快步走入,一双浑浊的眼中除了风霜的痕迹,也含有几分不耐。
刚才他在书房中处理本地百姓的诉状,没想到下人来寻,说是主院出了大事,请他即刻过去。
江城向来不管后宅之事,将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继室袁氏打理。袁氏母家曾在他起势前帮过他,后宅在她的打理下,这么多年了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他很放心。
只是没想到,今日他靠近主院时就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他的继室夫人正大声斥责着什么人。那模样,竟然与往日在自己面前温柔软语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微有不悦,这副作派,有失大宅主母风范。
想到这里,江城眉头皱得更深,带着点责备看向袁氏,问:“发生了何事?”
袁氏根本没料到丈夫突然出现,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扬在空中十分尴尬,她悻悻地收回手。
在丈夫面前,她向来维持着温柔的形象,今日难得失态被看个正着,袁氏脸色更加挂不住,低声道:“老爷,阿漓偷跑出府,还连累袁召落水,我正训她呢。”
听完袁氏所言,江城脸色也沉了下去,将视线转到院中央的那道纤瘦的身影上。
他突然一怔,瞳孔皱缩,只觉得这身影太过熟悉。
只不过下一刻,那道素白色的人影转了过来,露出了江漓容貌倾城的脸。
江城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以及陡然升起的怜惜。
过往和原配夫人相处的种种便如流水般流入了脑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她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还与她长得这般相像……
江漓垂眸敛眉,淡淡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灵心会意,上前趁机道:“老爷,夫人方才骂先夫人是贱人……”
江漓闻言,长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神色更加落寞,还带着点难堪。
她朝灵心道:“如此污言秽语不可再提,母亲过世已久,想来也是不想听的。”
这话说得轻轻柔柔,可落入袁氏的耳中,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热辣辣的痛。
她刚才被江漓这小贱/人气得一时冲昏了理智,一时嘴快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还好巧不巧被老爷撞到,属实不该。
袁氏咬了咬牙,忍了命人责打江漓的冲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将此时圆过去,一会儿等江城离开,又该如何磋磨这小蹄子才能解气。
果然,江城听完就皱紧了眉头,看向了一旁的袁氏。
对于江漓生母,自己的原配,江城到底是有感情。
更遑论那位原配容貌惊人、举止婉约,与他曾柔情蜜意一段年月。
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原配夫人的一颦一笑都被尘封在记忆里,今日长女如此打扮,倒真的让他想起了几分先夫人。
听到继室辱没先夫人的肮脏话语,江城沉了脸,冷冷看着袁氏:“你说的?”
袁氏被这严厉的质问吓得抬了头,脸色发白,狡辩道:“妾身并未说过这两个字,刚才风大,许是这婢女听错了。妾身对于姐姐,一向敬重,万万不敢有这等伤姐姐之语。”
江城脸色稍松,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阿漓也不必伤心了。”
闻言,江漓也只是转过目光,并未多加争辩。
这位继室袁氏向来变脸快,她平日里将父亲哄得团团转,她也没想着父亲会因为灵心的一句话而责罚袁氏。
她点点头算是接受。
江城满意地笑了,又问:“方才你说的阿漓偷跑出府一事,可属实?”
袁氏瞧见丈夫对江漓颇亲近,心中的酸味更胜,恨不得撕了江漓,将她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她赶紧走到了江城身侧,道:“自然是属实。老爷,阿漓年纪也不小了,这样贸然跟着外男出府偷玩,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此无法无天下去,迟早要出事啊。”
江城看向江漓:“你母亲管教你是为你好,你是江府嫡长女,自然要以身作则,给你的弟弟妹妹作出表率。既然有错就该承认,方才你不该这样忤逆你母亲。”
江漓听着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下定论的话,心中一阵发冷,排斥厌恶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