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玉冷笑一声,寸步不让,“兵过如梳……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怪不得北狄称你为战屠,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战争是为了胜利,是为了朝廷,而不是成为你杀戮的借口!”
“那你也该知道,发生的是战争,受难的永远是人。”高行修冷冷道,“只要战争不停止,就永远会有人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他们……也一样!”
“高行修!”李怀玉脸色铁青。
两人剑拔弩张,周奉年看不过去,插嘴道,“李大人,我们的人收到他们之中有敌国细作,且不止一个,事急从权,只能全部射杀。”
李怀玉脸色丝毫没有缓和,他又指了指那群孩子,质问道,“难道他们中出了叛徒,和这些孩子有关系吗?”
“他们还只是孩子!”
杜齐冷静道,“北狄情况特殊,男女皆可上战场,孩童满十岁便可参军,他们不是孩子,他们是士兵。”
李怀玉面色不变,始终盯着高行修,“高行修,你放了他们……”
高行修轻轻哼了一声。所有人的声音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竟不知道,李大人真是胸怀苍生,这般菩萨心肠……”
他又走近他几步,俯身看他,缓缓道,“李怀玉,这里不是官场,这里是战场,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打仗。”
李怀玉死死咬牙,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高行修盯着他咬牙切齿的一张脸,脸色逐渐发沉,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暴躁。
曾经也有人这样瞪着他,仿佛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愤恨又畏惧的眼神与此刻的李怀玉重合在了一起。
“你这屠夫……无情无义的……”
一句话让高行修彻底暴怒,他一把揪起了李怀玉的衣襟。
“以杀止杀!”他一字一句,怒道,“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若是出了什么变数,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这是打仗,每天就会有人死!李怀玉!若是你想跟我讲仁义礼仪那一套,就滚回你的京城去!这里是边塞!”
“高行修!”李怀玉也高声道,“我是随军使,我有权利阻止你的行为!”
“你不过一个随军使,在这里难道真的以为能够管束住我?”
“我知道在这里我管不了你,但等回去之后,自有朝廷的弹劾等着你。”
“弹劾?倒是不怕。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高行修不屑道,“你们这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官,说这说那的,仗最后还是我来打,你想弹劾随你,我等着。”
他松开李怀玉,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来人。送李大人回去。”
李怀玉一把挥开来人,力道看起来很是愤怒。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死死盯着高行修的背影,幽幽道,“果然……人命在你高将军的眼里什么也不是。就像是苏婵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在你的心里也根本算不的什么。”
他仿佛看到高大的背影一滞。
“李大人!”周奉年喝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谈私事的地方!”
“让他说。”
高行修挥下放箭的动作,重新转身,看他,“你想说什么?继续。”
“苏婵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生生死在了你眼前,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感受……”李怀玉盯着他,缓缓道,“她死了,你可曾为她流过半滴眼泪?她以前是如何待你的,你又是如何对她的,她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仍是无动于衷。高行修,你到底有没有心……”
杜齐面色也不好看了,“来人,送李大人回去。”
李怀玉再次挥开来人,冷冷道,“不用麻烦,我自己走。”
他锲而不舍,坚持地看着高行修,“你今日放了他们。高行修,我只再说最后一遍。”
高行修默不作声。
空气凝滞了许久。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许久后,他摆了摆手。
周奉年立刻叫道,“将军!”
“男人杀了,其他的关回去。”
高行修声音沉缓,说完之后,他盯着李怀玉,平静道,“李大人,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李怀玉没有回应。
他不再去看那孩子,也不去看高行修,没有说一句话,咬着牙转身,片刻后离开了这里。
杜齐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安地蹙起眉。耳边也传来了脚步声,是高行修离开了。
“加强戒备,看紧了这些人。”他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如冰。
。
杜齐候在帐内,默默看着高行修面沉如水的脸。
已是深夜,高行修还在翻看着布防图,桌上的茶水已经失了热气,他一口没动。空气里隐约传来一声轻轻的咳。
“将军。该换药了。”他忍不住开口提醒。
高行修一动没动,仿佛全然没有听见。
这一阵子,他能感觉到高行修更加沉默少语,周身气场更加诡谲深沉起来。他看着高行修这个样子,暂时也不敢开口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