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远远地走开,不要再踏过去,那里不是她该过去的,也不是她该看的。可那凄惨的叫声在她的耳中其在是太过于震撼,似是将她蛊惑了一般。
她面色恍惚,像是被无形的一双手牵着走,悄悄走过去角落。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已经有疯魔的人呓语不断,随即被持箭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贯穿心口。
那群人显然不是士兵,他们身穿破布麻衣,普通的像是和她一样的人,而且里面并不是只有男人,还有女人,仔细一看什么人都有。“求将军饶命——求将军饶命——”他们不断地磕着头,在地上重重磕出一道道血痕。
高行修静静站在对面,不发一语,一身铁甲将他的脸如同寒霜一般。
他身姿如剑,声音如铁,“放箭。”
密雨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射向那一群人,很快所有的哭喊和哀求声都停止了,人群前仆后继地倒了下去,地面上很快便洇湿一片浓重的血。
苏婵一动不动站在角落里,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死到临头突然恶由胆生,不知是箭矢无意间射破了捆住身子的绳子,还是那人一直在蓄意逃脱,有一个人突然挣脱了束缚,朝她所在的方向没命地跑了过来。
苏婵全身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脸色苍白如纸,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人朝她跑了过来,那人抓住了她的一只腿。
“救命——救我——”那人跪在她脚边,紧紧撕扯着她的衣裙不放,神色狰狞痴狂,似是把她当做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死——救我——”
高行修看到了苏婵,猛然变了脸色,他猛地夺过士兵手中的箭,一脸三箭射出,厉声喝道,“闪开——别碰他——”
那人还在撕扯着她,随即无声地张了张嘴,一只箭矢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暴睁着眼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血沫缓缓流出翕动的嘴角,慢慢松开了她的衣裙,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血溅在了她的衣服上。
苏婵如同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死死看着那砰然倒地的男人,脸色的血色尽失。
然后,她往后倒退了几步,茫然地摇了摇头。
高行修已经赶过来,他拽过她,脸色阴沉的可怕,“谁让你跑出来的!”
听到这一声怒斥,苏婵猛地回过神来。她的视线从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移开,空洞地落到高行修的脸上,然后又缓缓游移,望着不远处那一堆了无生气的尸山血海。
她的脸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猛地抖了抖身子,一把甩开了高行修,像是唯恐避之不及地甩开了他。
她向后踉跄几步,弯起了腰。
“呕——”她开始跪在地上干呕。
苏婵回去之后便发了高烧。高烧不退,浑浑噩噩。
半醒半醒中,身边似乎一直有人在暴躁地踱着步,声音低沉如同雷霆将至,“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风寒吗?为什么还是不醒!”
“将军稍安勿躁,我再看看……”
苏婵紧紧闭着眼,身子像是热油滚过了那般烫,额头不断冒汗,一直在呓语不断。
她在梦里梦见了好多的血,很多人死在了她面前,哭喊着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救他们。他们卑微无比,叫的是那样的凄惨无助。
医官又给她开了几服药,高行修给她不断擦脸降温,直到她的体温不再那么烫了之后,医官才告辞离去。
“阿爹……怀玉……救我……救救我……”
苏婵声音细弱蚊蚁,不断重复着这两个人的名字。
她在梦里叫了很多人的名字,有阿爹,有阿娘,有李怀玉,就是没有他。
高行修听着她的呓语,面沉如水,他强忍着怒意,刚要凑近她给她擦拭额头,苏婵却在此刻猛地睁开了眼。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脸色陡然大变,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你走开!不要过来!”
高行修拧起眉头,平声道,“你发烧了,不要闹。”
她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要碰我——”
她口中疯言疯语不断,像是根本没有清醒,又像是清醒的过头了,整个人流露着一种亢奋又癫狂的状态,看他的样子如同看到了恶鬼。
高行修一语不发地拧眉看她,苏婵抱着被子连连后退,誓要离得他远远的,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你这疯子——你这恶鬼——”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高行修黑着脸,强忍着耐心道,“过来喝药。”
“我不喝——我不喝——”苏婵不断摇头,声音急切又破碎,“来人——救命——我要回去——怀玉——救救我——救命——”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高行修的肺管子。他强忍住想要摔碗的冲动,刚想张嘴斥她,没想到苏婵眼睛一闭,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果然是烧糊涂了。
苏婵是在一阵迷迷蒙蒙中醒过来的。
鼻端是浓烈的化不开的药味,仿佛要渗进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身上一阵凉凉的感觉,高行修正坐在她身边,给她擦拭着脖颈。
她偏过了头去。
高行修注意到她醒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醒了?”
苏婵没有说话,浑身不舒服地想要蜷起来,身上的衣服却宽松又滑溜地垂了下来,她怔了怔,低头一看。
这哪里是她的衣服,她穿的明显是高行修的衣服。她里面不着寸缕,里衣外衣全都不翼而飞。而她的一只手臂正搭在男人的腿上,正被他不紧不慢地擦拭着。
指尖一阵湿润的痒,她轻轻一缩,收了回来。
高行修没有强留,他将手巾扔回盆里,一言不发地凝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