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看着,眼眶湿了,“可惜啊,你娘心心念念的这一天,终究是无福得见了。但愿她天上有灵,能够看到这一切。”
“爹。”苏婵也热了眼眶,两人默默握着手,眼中皆含着热泪。
又过了半晌,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逼近,苏大擦了擦泪,开玩笑道,“你瞧,新郎官这个点就来了,也是够心急的。”
苏婵破涕而笑。
迎亲的队伍很快便停在了苏家门口。李怀玉站在门外,一身红色喜服衬的整个人少了书卷气,多了些精神气。
苏婵被苏大搀扶着,一步步走向他的身边。
临走之前,苏大握着她的手,努力控制着情绪,声音微微哽咽,“闺女,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在那里受了委屈,就告诉爹。”
苏婵鼻子一酸,透过红色盖头,她在这一刻突然发现阿爹已经两鬓斑白,他似乎比以前更老了一些。
她有些难过,她终究再也不能和阿爹时时刻刻在一起了,他以后会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
李怀玉温和道,“不会让阿婵受委屈的。岳父放心。”
苏婵握着苏大,声音微微颤抖,“阿爹,女儿会时常来看你的,你要保重身体。”
苏大扯了扯笑,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李怀玉牵着苏婵的手,对她宽慰一笑,苏婵也对他笑了笑,即使隔着盖头他看不见。
西里今年碰上了难得的婚事,整个街道都围满了人,人群夹道观望,周围皆是祝福的欢声笑语。苏婵坐在喜轿内,李怀玉跟在她的轿边。
“阿婵,我有些害怕。”李怀玉轻轻道。
虽然人声鼎沸,锣鼓唢呐声不绝于耳,苏婵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她隔着车帘看他,宽慰道,“别怕。我一直在。”
李怀玉微微笑开。
随着一路的人流和激昂的锣鼓唢呐声,队伍一路缓缓行到了李家。
李怀素先下了马,踩着满地的喜钱和红纸,朝稳稳落轿的喜轿伸出了手。
一双白皙的柔荑缓缓伸了出来,苏婵提着裙矩下了轿,下一刻手被他稳稳地攥在了手里。
两人一同跨了火盆。李家里面一片热闹,庭院里围满了人。李母坐在主位上,旁边随着李怀素,两人看到苏婵后目光皆是一变,不过随即便很好地换了脸色,强自迎着笑走了过去,很快几人便热络成一团。
黄大夹在一群看热闹的人中,面色有些不好看。
几天之前县衙的人突然找上了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关于黄四的死,字里行间直指李怀玉。
黄大虽然不喜黄四,但黄四到底是他的亲弟弟,打着骨头还连着筋,黄四突然横死,死的还这样惨,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些难以释怀。
他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李怀玉,目光有些阴恻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苏婵和李怀玉面对面,还未低下头去,便听得突兀的一道声音传来。
“等等——”
喜气洋洋的笑声随之一顿。
苏婵盖头之下的脸色一变,莫名其妙感到心口一滞。
人群皆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名高大的青年迎着众人的注视缓缓走了进来。青年面色微黑,不苟言笑,看上去像是当兵模样,手中捧着一方盒子。
苏婵看着来人,愣在了原地,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认得这个人,前段时间就是这个人把那一箱来历不明的黄金放在了他们家里。
当时她和苏大看着那箱黄金都不敢动,想要找到那人把它还回去,但男人却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出现。如今竟是现身在了这里。
杜齐目不斜视,缓缓越过众人,走到李怀玉和苏婵面前,声音平静道,“李公子。将军得知公子成婚,特意吩咐我送来一份贺礼。”
李怀玉蹙眉,“将军?我并不认识什么将军。”
杜齐看着两人,神色并无一丝多余的情绪,透着打仗的人特有的麻木冷酷,“你们两人都见过将军。将军如今正在路上,特意嘱咐在下先将贺礼奉上。想必过不了片刻,将军马上就会和你们见面的。”
李怀玉按捺住心底的异样,平静道,“那便多谢将军的好意了。李某收下便是。”
见李怀玉只是回应,并无动作,杜齐道,“公子不打开看看吗?”
李怀玉蹙了蹙眉,准备如他所愿将盒子打开,杜齐却突然将盒子一转,递到了苏婵的眼底。
“将军说了,盒子里的东西,要姑娘亲自打开。”
苏婵隔着红盖头,不安地看着杜齐。
她盯着杜齐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渐渐地,她似乎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紧紧盯着杜齐,突然有种被人呃住了咽喉的感觉,她张了张嘴,却似乎难以开口说一句话了。
片刻后,她终是移开了目光,将手缓缓放在了盒子上,停了半晌,慢慢打开了它。
下一刻,她猛地后退。
盖头一下子被风扬起,悠悠飘在了空中。
盒子被瞬间掀翻,一截腐烂的手臂从盒中掉了出来,隐隐可见其间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