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转身看他,平和道,“并无。本就是萍水相逢,我们不会图你的任何回报,也请等你伤好之后,也就当不认识我们。这样就好。”
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再说,知道这么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之后,她推门进了屋。庭院里只剩下高行修一人,高大的身影倚在墙壁,仰头静静望着云卷云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萍水相逢吗……
他神色平静,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冷冽的眼底涌出几抹深暗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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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李怀玉和苏婵的事情不胫而走,西里的流言传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这两人算是西里难得的青年才俊,除了家世有些落差之外,两人站在一起也能担得起一句郎才女貌。众人没有太过追究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暗通了首尾,态度倒是宽容,觉得这两个人要是能在一起,那也算是佳缘一桩。
除了李母和李怀素,还有和杨氏谈妥的婚事告吹的了苏大。
西里最年轻的秀才,又即将参加秋闱,前途必将不可限量,人也俊秀有礼,苏大对李怀玉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到底是西里土生土长的庄稼人,眼界也被一亩三分地困住了,他只是觉得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唯恐苏婵真要嫁过去了,到时候会吃亏。
而李母和李怀素,一个是权势熏心,一个则是心比天高,她们谁也看不起苏婵家。但是现在流言纷纷,就算她们再不愿意,也只得捏了鼻子认下这个荒唐事。
李母没想到李怀玉为了保全苏婵的名声,真的愿意把自己给拉下水。一旦扯到苏婵,那个从小懂事孝顺的儿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竟如此不管不顾起来。如今这事情既然已经传开了,男女大防,他们李家焉有不娶之理?
李母一口一个“命苦”、“不孝子”,两眼一阖,这次是真的病倒在了床上。
李怀素一边照顾着病倒的李母,一边气的牙痒痒。
什么那夜逗留在了苏婵家,她李怀素心里门清着,那夜哥哥压根就没去苏婵家!苏婵自己行为不检点,跟不知哪里的野男人不清不楚的,还想让哥哥娶她?
她不怎么气李怀玉,她只是单纯的气苏婵,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给摊上了?她苏婵何德何能能嫁给自己的哥哥?
她想嫁给哥哥?她做梦!
李怀素气冲冲出了门,准备去苏婵家一探究竟,她倒要看看,她家里到底有没有藏人。
暮色四合,晚霞如同捏碎的红柿子。黄四躲在暗处,阴恻恻暌违着巷尾。
他这几天没事便躲在角落偷偷打量着苏婵家。他如今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又失了手臂废了腿,心里恨死了苏婵,满心满眼都是将她好好嗟磨一通出气。但他又忌惮那夜那个男人。
他绝对不相信那夜那个人是李怀玉,那人的武功和力气极高,绝不是李怀玉那样的书生能比的。他是谁黄四不得而知,但他确实成为了他心中的阴霾,他不敢轻易闯入苏婵家,便像缕冤魂一般游荡在周围,默默寻找着时机。没想到今天正好撞见了李怀素。
黄四对李怀玉也是有怨气的,若不是他那一日当众口诛笔伐,他也不会惹来众人如此唾骂。他早晚要去找李怀玉的麻烦,如今正好看见了他的妹妹,想也未想便将人劫住了。
李怀素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黄四吓了一跳,色厉内荏道,“黄四!你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妙龄女郎杏眼圆睁,虽不如苏婵婉约秀美,倒也姿色尚佳。黄四舔了舔唇,一把将李怀素扯到了角落。
李怀素吓白了一张脸,高声叫喊,“黄四你敢碰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放手!”
“怪就怪你的好哥哥,谁让他妈的多管闲事!”黄四大骂,说完便开始扯李怀素的衣裳。
李怀素吓得声音都走了样,“来人——快来人——”
苏婵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赶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黄四!你干什么!”她心中一急,上手便要掰扯黄四,一边想从他手里夺过李怀素,一边叫喊着苏大。
巷尾就住着苏婵一家,很少会有人从这里路过,黄四正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见到了苏婵,他简直怒气冲天,一把推开李怀素,就要上手拉扯苏婵,口中污言秽语,“小骚货,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你躲啊!你有本事继续躲啊!”
李怀素被黄四猛地一放,险些跌到了地上。见黄四正在和苏婵纠缠,自己幸免于难,她愣了一愣,作势便要逃走。
她惶然间抬头,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立在火一般的余晖之下,满脸怒容朝这里看来,仿佛是那一日在桃花林偶遇的那个年轻男人。
黄四突然唉哟了一声,头上瞬间鲜血四溢,苏大在这个时候也冲了出来,拿着棍子将他一通打跑了。
夜色很快爬上了天幕,周围一瞬间暗了下来。三人惊魂未定,苏婵先回过神来,看着李怀素怔忪的脸,还以为她是吓坏了,上前安慰道,“你没事吧?”
“走开!”李怀素一把推开她,飞快冲向那片小山丘,举目四望,哪里还能看得到那黑衣男子的身影?
“他救了我……他救了我……”李怀素喃喃,心中怅然若失。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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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扶着苏婵进了屋,见苏婵的脸色并没有太难看,不由得欣慰女儿如今的胆量。
“爹,你放心,我没事。”苏婵坐了下来,没事人一样捧起篮筐,又开始绣起那一方帕子。
自家女儿都这么说了,苏大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盯着她的神色,凑了上来,也想让刚才的事情转移过去,佯装轻松问道,“真漂亮,这是绣给谁的?”
“李怀玉。”苏婵现在能够光明正大的说出他的名字了,“他救了我,又帮了我,我想送他一件礼物。”
苏大将她微妙的神情看在眼里,虽然心里仍对李家有芥蒂,但看着自家女儿这般高兴,总算是扫去了前一阵的阴霾,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好。那你绣吧,绣吧。”
表象是给人看的,苏婵面不改色地绣着手帕,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她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匕首。
那冰冷的温度让她妥贴。她有些失神,又想起那人骂她宋襄之仁,她从来没想过杀死黄四,但他成日苍蝇一样围着她乱转,自己当真能经受得住吗?
只差一点点,刚才与黄四争执的时候,她差一点点就想要拔出怀里的匕首,最后还是生生忍下了。如今坐在这里细细回味,她竟是第一次感到了有些后悔。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待嫁之身了,我看还是让那个人伤好了早点走吧,别人总归是不知道,也不会惹祸上身。”苏大提议道。
高行修悄无声息地回来,搭在门扉的手一顿,淡淡望向隔壁。
他站在庭院,在无声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隔壁屋里传来一声清冷的女音,“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