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拜托给荷花婶子了。
婶子办事很快,下午就给了冬树反馈。
冬树仍然在房间里审片子,房间里比较暗,婶子敲了门,鬼鬼祟祟走进来,两个人像是特务交换情报一样,小声地说话。
“我问过了。”婶子说。
“你和我说了,不撮合,更不逼迫,就是单纯问问情况,”婶子拍胸脯:“我没撮合,就是纯问问情况,现在问到了。”
“怎么回事?”婶子声音小,冬树的声音也不由自主跟着小起来。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婶子叹口气:“她觉得自己年纪大,还带着孩子。”
“宝宝这人吧,”婶子从自己的角度客观评判着:“缺点特别明显,受过伤,不好看。但转头看看吧,说话有些慢,其实脑子不笨,人踏实,你看他送货这么多月了,没出过一点错,还是挺细致的。”
“他挺孝顺的,为了养父母,没结过婚,一门心思干活,身体壮实。”
“现在他对秀宁好,好得死心塌地的。”
“再加上他早年帮过你和既生、清卉,你们以后少不了帮衬他,他今后的日子差不了。”
“所以秀宁觉得自己配不上。”
冬树明白了,确定了秀宁姐对宝宝哥并不是毫无情谊,她就放心了。
和婶子聊完之后,冬树整理了思路,便去找了宝宝哥。
“秀宁姐那边……”冬树问:“你是怎么想的?”
宝宝哥低着头:“她看不上我,就看不上吧。她带着孩子日子不容易,我以后能帮的还是得帮帮她。”
“她挺好的人,”宝宝哥语速缓慢,说着他和秀宁姐的过去:“刚开始我在工地不招人待见,安排的是苦活,每次去吃饭都最晚。”
“她知道了,让我把饭盒提前留给她,就算我去的晚了,也有饭吃。”
“她做饭刷碗都有时间安排,不然扣钱。我的碗她就让小禾留着,小禾一直等着我。”
“多亏了她,最难的那一阵,我也能吃饱饭。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熟悉起来了。”
她会帮他缝缝补补,他会帮忙解决她在工地遇到的骚扰。
因此,在他到了剧组后,听到了有做饭的空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秀宁姐。虽然自己也是被冬树和既生、清卉惦记着,才有了这个机会,不适合提出别的请求来。
但为了秀宁姐,他仍然厚着脸皮开了口。
幸好,秀宁姐在这里很高兴,也让大家都满意了。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宝宝哥小声说:“我就想对她更好些,我想……和她一起养小禾。”
之前,他在工地有一天没一天的,不敢有别的想法,现在壮着胆子,想让她轻松一些,想给她买好看的裙子,想让她过上其他漂亮女孩都有的日子。
“宝宝哥,你为什么喜欢她啊?”冬树问:“就因为秀宁姐帮过你?”
“不是。”宝宝哥说:“我知道可能会有人觉得是我条件不好,觉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人,才喜欢她。”
“不是的。”他坚定地摇头:“是因为我觉得我变得更好了。既生给了我合同,以后剧组需要我就跟剧组,剧组不需要,我就在他公司里运输组干活。我有稳定的工资了,比以前好很多。”
“我觉得我有能力对她好一辈子,有能力帮她养孩子,有能力护着她,所以我才敢喜欢她。”
在最落寞的时光里,他从没发现过这份喜欢。
在有能力的时候,他才敢将这份喜欢表现出来,但仍然无法诉诸于口。
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而喜欢她,而是因为自己足够好才敢喜欢她。
秀宁姐从来都不是他向下的选择,而是努力向上探的星星。
宝宝哥认真地说着他的喜欢,冬树脑中想到了秀宁姐的样子来。穿着围裙、带着套袖的女人,拿着刷子,在大铁锅里认真刷洗。
她眉目寡淡,因为过了太久的苦日子,而眉间有着皱纹,即使在笑,皱纹仍然明显。
但这样的秀宁姐,在宝宝哥的眼中,却是足以与清卉分庭抗礼的“漂亮姑娘”。
冬树那颗冷淡又笨拙的心,缓慢地被触动了。
晚上,冬树去找了秀宁姐,她和秀宁姐沟通不多,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秀宁姐说这事,只能将她约出来。
两个人站在营地光线昏暗的地方,冬树将今天宝宝哥的话说给了秀宁姐听。
光线太过黯淡,冬树看不清秀宁姐的脸。
但秀宁姐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鼻音也明显起来。
“我姥姥去世后,”秀宁姐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是唯一一个说我漂亮的。”
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是,我没有离婚……”秀宁姐小声说:“我离不了,那个男人不愿意离婚,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过,但不和我离婚,指望着年纪大了我和小禾出钱养他……”
这是冬树没想到的事情。
“我没办法,”秀宁姐哭着说:“我离不了婚,年纪大,带着孩子……”
现在冬树先不安慰她关于“年纪大、带着孩子”的问题了,“离不了婚”这事让冬树有了极为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当年的他们面对这事时,只感到绝望,而现在情况不同,这已经不是个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