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聿深极富耐心地等着,过了片刻,终于听见门里,她的声线还染着鼻音:“外面还有记者吗?”
他看了看四周被清过场,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没有。”
话落,门里依然安静着,霍聿深垂下眼睫,大概猜想到了里面是怎样的场景。
他思索片刻,又低声道:“地上凉,先出来。嗯?”
饶念心口微动了下,下意识收紧了指尖。
他怎么猜到她坐在地上的?
前半句还隐约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后半句微微低哑的尾音却又让人觉得...
他在哄。
只是不太熟练而已。
饶念深吸一口气,终于慢慢站起来,缓解了一下因为蹲太久而发麻的酸痛,她又理好凌乱的发丝,才缓缓打开消防通道的门。
一束冷光从顶部洒下来,男人的袖口挽到了小臂上,腕骨上扣了一块银表,质感极好的衬衫被妥帖地束进腰部,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和倦懒,矜贵而禁欲,像一块上好的璞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成熟男人的迷人味道。
霍聿深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睛有些红,脸上却没有泪痕,但看着就让人觉得受了委屈。
她很快又垂下睫,躲开他的视线。
“霍先生有事吗?”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弯了下,似是有些无奈和头疼,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西装,不打算还给我了?”
暮色降临,一辆挂着港澳两地车牌的豪车从停车场稳稳驶出,汇入高架上的一片喧嚣车流中。
外面的世界已经黑了下来,车窗外霓虹斑斓,原本沉闷的夜幕也变得不再压抑,广告牌持续变换,一会儿是浪漫的钻戒广告,一会儿又变换成港乐的mv。
墨色湮没在一片光怪陆离中,隔岸便能望见繁华的港城。
车玻璃倒映出身旁男人的身影,霓虹的光影笼罩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饶念看得微微失了神,第一次在人身上联想到日理万机这个词。
霍聿深正在与人打电话交谈,薄唇轻启,讲的似乎是意大利语,却依然如他说起粤语来一般游刃有余,慢条斯理。
饶念心想,他果真有诺必行,说过下一次见面,便有了这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霍聿深开始,饶念的心里就总是莫名会萌生出一种直觉。
仿佛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偶然。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小时后,车停在自家楼下时,饶念还有些许恍惚。
恰巧这时霍聿深的电话会议刚刚结束,她垂睫解开安全带,转头对身侧的人小声说:“我上去给你拿...”
想下车的前一刻,手腕被人轻轻拉住。
冷玉似的长指扣住她的手腕,凉意顺着肌肤相触的位置镀来。
饶念动作一顿,回眸看向他,眼里还写着懵怔不解。
霍聿深眼眸漆黑,斯文有礼地问:“方便我上去拿吗?”
公寓电梯内。
饶念咬着唇,看着电梯门折射出的倒影。
男人身型挺拔,站在这间狭小的电梯里,未免有些纡尊降贵了。
电梯门在某一层缓缓打开,只见认识的房东阿婆一手牵着狗,一手拿着一串钥匙,大概是刚验收完房子回来。
一进电梯,阿婆好奇的视线就频频往两人身上瞟。
没想到这么点时间里都能撞见认识的人,饶念赶紧把头埋下去,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来人别出声,别出声,但总是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刻,她就听见房东阿婆按耐不住好奇地出声:“小饶,呢个靓仔就系你未婚夫?”
阿婆也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这几年才搬到宁城来收租,普通话讲得蹩脚,时常和粤语混着说,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人眼光都分外毒辣,一眼便看出了男人非富即贵的气场,让人忍不住心生敬重。
饶念还没开口回答,阿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身旁的男人,用粤语率先问:“先生都港城嚟嘅?”(先生也是港城人?)
霍聿深微微颔首,谦逊有礼地微笑:“係嘅。”(是。)
阿婆了然一笑:“唔怪得,睇得出。”(难怪,瞧得出。)
阿婆又紧跟着追问:“先生多大年纪喇?”
“今年三十。”
阿婆啧了声,满意的目光止不住地流连,发自真心地夸赞:“好有型啊,这么靓仔。”
霍聿深从容地回:“多謝。”
饶念明明上次在游轮上听过他讲粤语,可眼下听见第二次,心脏处措不及防再次荡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