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港城会议展览中心。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开了一条缝,走廊外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踏过,伴随着几道女声,好巧不巧传进门中,落进饶念的耳朵里。
“人哋而家好巴闭啊。(人家现在可不得了哦)”
有人调笑着回:“佢今次系彩数咗,边阔以同你比稿。(她这次就是运气而已哪能跟你比。)”
走廊里经过的是拍卖行里其他拍卖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挑她不怎么听得懂的粤语讲,但大致意思还是能从尖酸刻薄里的语气里听出来。
饶念不想理会,便当作没听到。
光洁的大理石桌面倒映出她淡然的模样,饶念把桌上散乱的物件整理回包里,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是她的导师谢茹芸打来的。
接通电话,对面温和含笑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饶念,我看到新闻了,你表现的很好。虽然是第一次拍卖,但表现得很沉稳,尤其是在拍出那枚血钻的时候。继续加油啊,这只是你在这条路上迈出的第一步。”
饶念谦和地笑笑,柔声回:“谢谢老师,您过奖了。只是今晚运气很好,碰上了大买主。”
其实今晚那枚鸽子血钻戒的钻戒估价远不及最后的成交价,拍卖这一行也是要讲究运气的,像她今晚这样遇到了出手如此阔绰的买主并不常见,也不怪外面刚刚走过的工作人员阴阳怪气,更何况她还只是外行来的初级拍卖师,远不及佳士得正聘的高级拍卖师。
谢茹芸很是满意饶念的谦虚谨慎,又温声叮嘱了她几句拍卖后的事项,便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饶念放下手机,无数条微信就紧跟着冒了出来。
是刚刚拍卖会上的落槌片段,现在已经登上了香港和内陆的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
而饶念作为拍卖师,难以避免地跟着天价拍品蹭了一把热度。现在微信里都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关心,连八百年不说话的老同学也都来私聊她。
也算是一槌出名了。
想到刚刚那场轰动不小的拍卖,饶念还是觉得一阵恍惚,如置梦中的感觉。
她毕业不久之后就在内地的拍卖行工作,只联合主持过几次拍卖,但远不比今天的这场拍卖规模盛大。她今天能够独当一面主持拍卖,还是因为导师的推荐,才破格让她担起了这次大任。
而今天的拍卖会上最瞩目的一样拍品就是那枚足足有十克拉的无烧鸽子血钻戒。
起拍价只有一千万,最后却被拍到了一亿港币的天价,直接一跃成为珠宝拍卖成交价中的历史前五,这是饶念万万没想到的。
甚至刚刚连佳士得拍卖行的经理都过来夸赞她,询问她有没有跳槽的意愿。
因为今晚这位神秘买主,她以后的职业路好像忽而都变得平坦轻松许多。
不过面对拍卖行的邀请,饶念没怎么纠结,还是婉拒了。
就在她出神时,手机忽而又震动了声,是一条短信。
蒋家泽:「晚上陪我参加一场晚宴,我让助理去接你。」
是她的未婚夫。
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跟老板给下属发布任务的语气没什么区别。
饶念垂下眼睫,机械地回了句好,就把手机放回包里。
出了拍卖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雨,衬得香港的夜晚雾蒙蒙的,街边的广告牌也都被蒙上了一层雨水,街道的灯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在雨洼里照出斑驳碎影。
她抬头,果然见蒋家泽的宾利停在路边,黑色的车身如猎豹一般隐匿在夜色里,打着双闪,晃得人眼睛发疼。
香港的天气总是闷热,助理下来给她开门,饶念刚坐上后座,就发现座位脚下掉了一份报纸。
她俯身将那份报纸捡起来,视线扫过上面的一行醒目的大字。
是香港某报道花边新闻的,大剌剌地印在上面。
「蒋家少公子疑似与嫩模黎晓晓共度春宵。」
底下还附了张照片,男人搂着女人的细腰,模糊的侧脸,但确实是蒋家泽没错。
没想到被饶念正巧看到那张报纸,助理一脸尴尬:“抱歉饶小姐,我刚取车回来,还没来得及清理后排的垃圾.....”
饶念牵了牵唇角,随手把那份报纸折叠起来放到一旁,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并不在意。
“没关系。”
助理知道她一贯脾气好,这才放下心来发动车火。
宾利缓缓汇入车流,后排,饶念包里的手机也没落得片刻安宁,很快就又震动起来。
她刚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的全霏气急了,口不择言地骂:“蒋家泽这个混蛋到底把不把你放在眼里,整天和嫩模港姐搞花头,这个烂男人,他就该被化学阉割!”
听见全霏的声音,饶念刚刚的略微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响亮的声音顺着听筒回荡在安静的车厢里,正在开车的助理放轻呼吸,只能装作自己听不到。
听着全霏义愤填膺地骂了半晌,饶念这个当事人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蒋家的产业原本在内地发展,前几年由蒋家泽接手之后,蒋氏集团发展迅猛,迅速蚕食了内陆地区轻工业不小的蛋糕,现在又把目标转向了香港。
蒋家泽身价翻了几十倍,身边也更不缺莺莺燕燕前扑后拥。
但这和她没关系。